牽豬哥

　　臺灣謎猜中有一個非常有趣的謎語是這樣寫的：「身穿一領黑袈裟，搬山過嶺去找妻」，這是十分傳神的描寫，它是猜一種古老而且已經消失很久的行業，那種行業以前的人稱它為「牽豬哥」。

　　早期的農村鄉下，很多農家除了耕田農稼之外，家裏都會同時兼一些副業，其中養豬是最常見的一種副業，幾乎家家戶戶都會搭個豬寮養幾頭豬，豬養大了賣給「豬灶」，多少補貼一點家用，豬灶就是我們俗稱殺豬的屠宰場，專門收購一般家戶飼養的豬隻，宰殺之後批發給豬肉商來賣。

　　農戶們豬隻賣出去之後，豬舍空了下來，當然要立刻再買進小豬來養，有些小豬是向人買，有時候也會自己養頭母豬來作繁衍，豬子生多了還可以變賣給人家養，多少也是一種收入，對家計多少也有一些裨益。

　　母豬要生小豬得需要配種，因此以前就有專以為人家的母豬配種的行業，那就是我們所說的「牽豬哥」。它是臺灣的一個古老行業，在早期的鄉下地方，每隔幾個村落就會有一戶或兩戶人家養豬哥，並且以牽豬哥為業。

　　豬哥是指沒有閹過的公豬，也就是一般俗稱「公的種豬」，它的特徵是體型壯碩，一般重量約在 300 臺斤左右，有兩支大獠牙，所以一般又把獠牙稱為豬公牙，而且牠的嘴裏又不時流著白色的唾液，稱之為流豬哥瀾或豬哥涎，後面雙腿間夾著兩個特大號的睪丸，走起路來一步三晃的，架勢真是十足，平常時豬哥飼主可是把牠照顧得無微不至，奉之如同寶貝一般。

　　養豬人家每逢母豬發情時，便會主動連絡牽豬哥的人，安排時間為牠交配。時間一到豬哥便出征去，牽豬哥的人都是事先準備一枝小棍子或籐條以做為趕豬哥用。另外還得準備一個水桶或杓子，豬哥邊趕邊走時，要邊用水澆在牠的身上，以免豬哥在悶熱的天氣下，長途跋涉體溫過高而導致牠累倒或暴斃了。

　　事實上豬哥每次出征都是用趕的，根本就不是用牽的，而之所以要稱之為「牽豬哥」，必定有它的另層意義吧。我想牽在這裏的意義也不一定就專指動作而言，其中似乎還包含著一種湊合牽成的意思在，把公豬和另一隻母豬湊在一起，行為本身也就彷彿臺語「牽鉤仔」的那種意味在，據說通常在交配的時候，往往無法在預期的時間內完成，為了節省時間起見，都需要藉由牽豬哥的人幫忙，把豬牽好，把姿勢扶正好讓牠們便於行事，這其中飼主所扮演的就是一種牽引的工作。

　　一般豬哥趕到客戶的豬舍了，便要把母豬從豬舍裏趕出來，豬哥一看到豬母便立即有所反應，牠會迫不及待的將前腳登上母豬後背，開始執行傳宗接代的任務，有時候過於興奮，豬公還會氣喘不停、口水直流呢！而發情的母豬看見了豬哥便會站著不動的讓豬哥展開行動。如果不到發情期，那麼任憑公豬怎麼追趕牠都會不為所動的加以閃避，在無法強求牠們合歡的情形下，為了達成配種任務，必要時要將牠們關進豬舍，把母豬捉住強迫牠來配合。

　　配完了種，完成了任務之後，每一次飼主都要準備雞蛋為豬哥進補，以保持公豬的體力，平常飼養時還得供應牠以魚、內臟等有營養的食物作為飼料，才能把牠餵養得勇健壯碩，以備隨時應召上陣。而為了維持信用，據說每隻公豬一天只能應召二、三次，次數太多超過了就無法負荷，據傳昔時配一次種的行情大約是五百元左右，但是有時配種成功了才能收錢，如果沒有成功，母豬二十四天後會再發情，飼主得再牽過來再配一次種。

　　牽豬哥這種行業，說起來確實是一種很特殊的行業，不過卻一直都被視為是下九流的行業，因此以前的人有這樣的一種說法，說是每一個人一生至少要幫人家做過一次媒，否則下一輩子便會淪為牽豬哥的人，可見牽豬哥並不見得是多風光的行業，如果人在此生不能去成人之美，只好下輩子去成「豬」之美來彌補了。

　　早期農村家家戶戶為了增加收入，再者為了消耗每日三餐所剩下的飯菜、食物、餿水或甘藷之類的農作物，因此都會築舍餵豬，每當母豬屁股附近有紅腫現象時，便是發情的前兆，因此趕緊連絡豬哥的業主，把豬哥牽來交配一番，因此在早前的時代牽豬哥的行業，也還是十分熱絡的，有一段時間甚至還進步到用專車運送豬公的，不過隨著時代的進步，養豬業在政府有關單位輔導之下，飼養規模日益擴大，而且逐漸朝向企業化的經營管理，種豬的培養也科學化了，傳統的配種方式已不敷需求，因此都採用人工受精的方式來取代，也因而牽豬哥這種行業，便難得一見了，牽豬哥這三個字也成為了歷史名詞。

　　雖然這個行業已成為歷史，但是當人們提起時依舊會津津樂道呢！民俗專家黃文博先生便曾寫下這樣的一道四句聯：「手牽豬哥硞硞行，盤山過嶺揣親情，看著豬母攻入城，趁錢趁暢趁出名」語句詼諧間，為這個古老行業留下了生動有趣的見證，而筆者也曾藉由漫畫寫繪過這種昔日風情，而在圖幅中我也留下了如是的詮釋「身穿一領烏袈裟，搬山過嶺去找妻，放種放到滿四界，無人認我做老爸」為到處留種的豬公老哥做一番消遣。而客家歌謠中也曾有過這樣的唱詞，就是在傳唱「牽豬哥」的這一個老行業「牽豬哥，兩條索，食檳榔，紅嘴角，去到那，去到石角」。而早期留下的一句諺語「淋一滴冷水，乎汝生十二帥帥」，這句諺語就是牽豬哥的人，在每當豬公與豬母完成配種之後，用水杓舀一桶水往牠們身上潑時所唸的，唸這一句諺語潑一桶水，一方面是為這對激情之後的豬伴侶降溫，另方面則是討個吉利，讓飼主客戶聽了歡喜，樂得將紅包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