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aul 2014-2-2 00:43
羅馬抗擊匈奴的沙隆血戰
在法國東北部的香檳平原上,座落著法國小城沙隆(Chalons)。這裡是一望無際的沖積平原,地勢略有起伏,馬恩河蜿蜒流過,兩岸長滿高大的白楊樹。沙隆城外五英里的馬恩河邊,一個小山包突然隆起,周圍依稀可見人工開鑿的塹壕。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裡是古戰場,千百年前有一支軍隊曾經在這裡掘壕據守,做最後的抗爭。如果有當地人路過,他會告訴你這個山包名叫「阿提拉營地」。
公元451年9月20日,就在這塊平原上,爆發了歐洲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會戰。會戰一方是日落西山的羅馬帝國,而另一方是號稱「上帝之鞭」的阿提拉領導的匈奴帝國。雙方在這次會戰中總共投入超過一百萬的兵力,會戰雖然只持續了一天,但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有十六萬人在這一天的戰鬥中喪生。會戰以後匈奴軍隊敗退到這個小山包附近據守,而阿提拉用木製馬鞍堆起一座小山,將他所有的金銀珠寶和妃嬪置於其上,他自己端坐在中間,打算一旦羅馬軍隊攻破他的營壘,就引火自焚。
領導羅馬帝國聯軍擊敗匈奴王阿提拉的人,是羅馬的末代名將,被稱為「最後的羅馬人」的埃裘斯(Flavius Aetius)。公元五世紀的上半葉,羅馬帝國已經分裂為東西兩個部分,而帝國的版圖也已是千瘡百孔,無數的日爾曼蠻族部落在羅馬各省份建立了獨立王國。埃裘斯雖然無力阻止象海潮一般的蠻族入侵,但他利用他的政治智慧和軍事才華同蠻族部落周旋,才使搖搖欲墜的羅馬帝國不至於傾覆。公元451年,埃裘斯聯合西哥特人,在沙隆之戰中擊敗了入侵的匈奴大軍,並把阿提拉圍困在馬恩河邊的營地裡。面對垂死掙扎的阿提拉,埃裘斯突然猶豫起來,遲遲沒有對負隅頑抗的匈奴人發動最後一擊。
公元前376年,居住在多瑙河以北的成千上萬的日爾曼人突然湧到羅馬帝國的邊境,要求得到庇護。他們攜婦將雛,驚恐萬狀,彷彿後面追來了洪水猛獸。把這些強悍的蠻族趕得四處逃竄的「洪水猛獸」,就是匈奴。
匈奴起源於蒙古高原,是文明程度很低的遊牧民族。他們在公元一世紀中葉被中國的東漢帝國屢次擊敗,又受到蒙古高原新興的鮮卑民族的擠壓,不得不向西遷移。這以後匈奴民族在歷史上消失了三百年,直到公元四世紀。這個時候的歐洲歷史文獻裡開始提及一個非常醜陋和野蠻的民族,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裡海北岸的頓河草原遊牧。
羅馬史學家馬塞林(Ammianus Marcellinus)對他所知道的匈奴人有過這樣一段精彩的描述:「匈奴人比歐洲所有的蠻族還要野蠻很多。他們天生醜怪,四肢粗短,軀幹壯碩,大腦袋,羅圈腿,整個身體的線條就好像是上帝用斧頭在一塊老樹根上隨便砍出來的一樣。他們吃半生不熟的獸肉,或者是地裡挖出來的草根,從來不用調料;穿粗糙的亞麻布衣服,或者是鼠皮袍子,一件衣服上身以後就再也不洗不換,直到破爛不堪。他們在馬背上生長,可以幾天幾夜不下馬。打仗的時候,他們很少排成整齊的隊形,時而分散,時而聚集,來去如風,往往在敵人沒有防備的時候就已經衝到眼前,而殺戮劫掠一番後又迅速離去。他們是非常可怕的敵人,在遠處他們飛快地射箭,來到近前他們用劍與敵格鬥,捨身忘死驍勇無比,當敵人拚命招架時他們會突然甩出繩套,將敵人縛倒在地,動彈不得。」
公元375年,匈奴人開始大規模擴張,他們向西攻滅阿蘭人和東哥特人在多瑙河沿岸所建立的國家,向南攻克亞美尼亞,一直打到波斯和敘利亞。匈奴人以凶殘聞名於世,他們所到之處燒殺擄掠,走後往往留下一片廢墟,一地白骨。公元440年,匈奴攻滅多瑙河南岸富庶的耐蘇城(Naissus),他們燒殺得如此徹底,以至於幾年後羅馬的使者路過此地,不得不在城外宿營,這時河邊仍然能見到纍纍白骨,而城裡屍臭沖天,讓人無法靠近。
進佔匈牙利草原以後,匈奴人停了下來。此時的匈奴仍然是由各部落組成的鬆散聯盟,部落首領之間的爭執拖住了他們前進的腳步。但是這個局面並沒有維持多久,公元433年,阿提拉成為匈奴各部落的領袖,建立了強有力的中央集權。
根據一個哥特史學家記載,阿提拉具有一個典型匈奴人的外形,他肩膀寬闊,軀幹壯碩,一顆碩大的頭顱,面色黝黑,鬍鬚稀疏粗硬,鼻子扁平,深陷的眼窩裡是一雙鷹隼一般的小眼睛。他喜歡以犀利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來回掃視,讓人不寒而慄。阿提拉和那些簡單粗暴的蠻族首領完全不同,他是一位出類拔萃的政治家和戰略家。阿提拉在任何時候都能保持冷靜的頭腦,從來不感情用事。雖然在連年的征戰中表現出優秀的軍事才能,阿提拉更願意利用政治手腕達到他的目的。
阿提拉上台第一件事就是征服東羅馬帝國。匈奴軍隊在色雷斯連續擊敗東羅馬軍隊,最終迫使東羅馬皇帝求和,答應每年進貢兩千一百磅黃金,並割讓多瑙河南岸大片土地。阿提拉又用武力使東哥特人和其他蠻族俯首帖耳,在東起伏爾加河,西至萊茵河,南抵多瑙河的廣袤土地上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帝國。在阿提拉統治的二十年裡,匈奴的首都布達城是歐洲的政治中心,歐洲各國派出的使者雲集此處,爭先恐後地獻上自己的貢品,表示臣服。
匈牙利草原相當狹小,據估計只能養活三十萬頭牲口,根本無法承受大規模的放牧;加之被征服民族的供奉頗豐,使匈奴人不用辛苦勞作就可以衣食無缺,所謂居移氣,養移體,匈奴人逐漸改變了遊牧的習慣,定居下來,也就慢慢地丟失了遊牧民族的銳氣。匈奴人的退化讓人聯想起滿州的八旗兵,在入關後短短幾十年就完全失去了戰鬥力,這大概是遊牧民族的一個通病。由於匈奴人的牧馬數量越來越少,不得不建立步兵部隊以補充騎兵部隊的不足。到阿提拉即位之時,匈奴軍隊從戰術到組織都和歐洲其他蠻族沒有太大差別了,戰鬥力也無法和剛到歐洲時相提並論。沙隆之戰的時候,阿提拉的部隊裡匈奴騎兵只是少數,而絕大多數是其他蠻族的僕從部隊。
公元五世紀,羅馬帝國已經進入風雨飄搖的晚年。羅馬人幾百年驕奢淫逸的生活方式已經將他們血液裡的堅韌和銳氣消磨殆盡,一個個變得懦弱消沉,庸碌不堪大用。從軍在共和國時代曾經是人人敬仰的高尚職業,到帝國時代人心不古世風日下,躲避兵役惟恐不及。從公元二世紀開始,羅馬軍隊裡蠻族士兵的比例越來越高,日爾曼族將領也開始屢見不鮮。這樣的部隊和羅馬人缺乏認同感,離心離德,於是將領反叛士兵嘩變的事件屢有發生。每每蠻族入侵意大利半島,一些羅馬軍團就要和皇帝討價還價,不給足開拔費決不出戰,羅馬城因而幾次被蠻族攻破,生靈塗炭。
此時大批日爾曼人已經在羅馬各個省份紮下根來,建立了各自的獨立王國。其中比較重要的是西哥特人在高盧南部和西班牙北部,以及汪達爾人在北非迦太基所建的國家。西羅馬帝國在與各蠻族政權的衝突中越來越力不從心,不得不默認他們的獨立地位。如果沒有埃裘斯這位羅馬的末代名將苦心經營,西羅馬帝國可能要早滅亡五十年。
埃裘斯出生高盧的名門望族,他的父親高登裘斯有蠻族血統,在羅馬軍隊中累積戰功,最後做到羅馬帝國的騎兵統帥(Master of the Horse),被封為伯爵。由於父親的緣故,埃裘斯的青少年時期是作為人質在蠻族部落裡渡過的,先是哥特人,然後是匈奴人。埃裘斯在匈奴作人質期間,結識了很多匈奴貴族,包括當時的匈奴王盧阿(Rhuas) 和他的侄子阿提拉,頗受他們的青睞。埃裘斯從此和匈奴人結下不解之緣,他成年以後每每在羅馬的政治鬥爭中遇挫,總是避禍於匈奴王帳下,而盧阿每次都出兵出錢幫他打回去。借助匈奴人的支持,埃裘斯迅速在羅馬政壇上嶄露頭角,成為羅馬帝國的高盧總督。他在高盧同西哥特人,法蘭克人和阿萊芒人等等蠻族作戰,屢戰屢勝,從而奠定了他一代名將的地位。以後的二十多年裡,埃裘斯儼然成為羅馬帝國的頂樑柱,高盧蠻族們談虎色變的人物。
埃裘斯和匈奴的關係一直相當和睦,他和阿提拉自幼相識,兩人交情甚篤,有點像郭靖和拖雷的關係。成年以後埃裘斯一直精心培育和阿提拉的這份友情,兩人過從密切,書信不斷。埃裘斯曾經給阿提拉找了一位博學多識的私人秘書康斯坦丘斯(Constantius),幫助阿提拉打理外交,接待來自希臘羅馬文明世界的使者;他還將自己的兒子送到阿提拉身邊學習騎射。埃裘斯希望和匈奴帝國和平共處,他知道西羅馬帝國對付境內的日爾曼蠻族就已經左支右絀,決不能再與匈奴交惡。由於青少年時期做人質的經歷,埃裘斯對日爾曼人和匈奴人有相當深刻的認識。匈奴人雖然猖獗一時,但其勢必不長久;倒是日爾曼人非常迅速地吸收羅馬文化的養分,文明程度大大提高,加上他們本身堅韌強悍的素質,著實是帝國的心腹大患。埃裘斯的努力為西羅馬帝國贏得了二十多年的和平局面,這段時間阿提拉多次進攻東羅馬帝國,但一直和西羅馬帝國相安無事。
野心勃勃的阿提拉最終還是不滿足於東羅馬帝國的臣服,他早就對高盧和意大利的繁華富庶垂涎三尺。正巧這時羅馬宮廷內爆發一樁醜聞,為阿提拉入侵西羅馬帝國提供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公元449年,西羅馬帝國皇帝的妹妹奧諾莉亞(Honoria)和侍衛長私通被發現,皇帝瓦倫丁尼安(Valentinian)將她送進一個修道院軟禁起來。生性風流的奧諾莉亞耐不住青燈孤影的修女生活,暗中寫信向阿提拉求救,聲稱願意以身相許。阿提拉立刻向西羅馬皇帝瓦倫丁尼安索要奧諾莉亞,遭到拒絕後就起兵入侵高盧。
接到阿提拉的戰爭動員令以後,從伏爾加河到多瑙河的匈奴部落和蠻族藩邦盡皆響應,派兵向萊茵河畔集結。等到阿提拉率領大軍渡過萊茵河時,匈奴聯軍已經達到七十萬之眾,其中絕大多數是蠻族軍隊。大軍所到之處,高盧名城一個接一個地陷落,慘遭屠戮和焚燬。阿提拉攻陷法蘭克城市梅茨(Metz)以後,兵分兩路,一路沿塞納河向西進軍,而阿提拉自率一路南下,兵鋒直指名城奧爾良(Orleans)。
阿提拉大軍對高盧北部的蹂躪震驚了西羅馬帝國的所有蠻族,大家都意識到單憑自己的力量是無法對抗匈奴的。埃裘斯抓住這個同仇敵愾的良機,四處奔走,施展他高超的政治才能建立一個抗擊匈奴的統一戰線。高盧和西班牙各地的日爾曼蠻族,甚至不列顛的凱爾特部落都派兵來援;和埃裘斯打了二十年仗的宿敵-西哥特王特奧多里克(Theodoric)也親自領兵前來助戰。當阿提拉頓兵奧爾良城下的時候,埃裘斯的羅馬聯軍日益壯大,最後達到五十餘萬人,終於有能力和匈奴人決戰。
阿提拉得知羅馬聯軍逼近奧爾良城以後,立刻撤圍北去,同時命令在高盧各地劫掠的匈奴部隊向香檳平原集結。埃裘斯率領大軍尾隨而來,兩軍終於在馬恩河畔的沙隆附近相遇,各自擺開決戰的陣勢。羅馬聯軍方面,由埃裘斯親率羅馬軍團組成左翼,西哥特軍隊在右翼,而中央是阿蘭人和其他蠻族。埃裘斯這樣部署相當冒險,因為他把羅馬聯軍最弱的部分放在中間,非常容易被匈奴軍隊從中心突破,將羅馬陣線攔腰斬斷;從另一方面講,中心突破的匈奴部隊也有被羅馬從兩翼包抄的危險,搞得不好會重蹈羅馬人在坎尼的覆轍。埃裘斯面對他的老朋友阿提拉,走出一步險棋。阿提拉針鋒相對,親率匈奴精騎居中,把東哥特人放在左翼去面對他們的同胞,而其他各蠻族軍隊組成右翼。
這個時候的羅馬軍隊和凱撒時代相比已經面目全非。羅馬軍團的編制到此時已經縮小為一千多人。步兵的裝備也有變化,全金屬表皮的盾牌取代了木製盾牌,防護性雖然增強,但重量也大增,非常不利於步兵衝鋒。羅馬步兵從前慣用的重型標槍被一種超輕型標槍替代,這種標槍雖然穿透力遠遜,但射程可達五十米。羅馬軍隊此時的戰術已經變得非常保守,一般都是組成盾牌陣等敵人來攻。與羅馬軍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西哥特軍隊,以大量的重裝騎兵為核心,戰鬥時由鐵騎衝擊敵陣,步兵隨後掩殺,已經體現出後古典時代戰爭的特點。
會戰終於打響,匈奴聯軍首先發動進攻,在遮天蔽日的箭雨掩護下,匈奴精騎風馳電掣一般衝向羅馬聯軍的中央,由各蠻族的烏合之眾組成的中央陣線抵擋不住,被匈奴騎兵以楔形深深插了進去。這時匈奴騎兵開始向左旋轉,包抄西哥特軍隊。阿提拉對戰局洞若觀火,他知道羅馬軍團早已今不如昔,只有西哥特人尚能一戰,如果能將其殲滅,就勝券在握。這時匈奴聯軍的兩翼也開始一起壓上來,會戰到此已經變為一場混戰,而羅馬聯軍形勢危急。
阿提拉沒有看錯,西哥特人最終力挽狂瀾,為羅馬帝國贏得了這場會戰的勝利。年過六十的西哥特王特奧多里克親率鐵甲騎兵反擊,結果中箭落馬,被緊跟其後的西哥特鐵騎踐踏而死。失去首領的西哥特人只出現了片刻的慌亂,在王子托裡斯蒙(Torismond)的指揮下迅速恢復了秩序。西哥特騎兵凌厲的反擊將匈奴人壓了回去,而慌不擇路的匈奴騎兵迎頭撞上了左翼羅馬軍團的盾牌防線,紛紛倒在羅馬標槍的攢射之下。這時匈奴左翼的東哥特人也抵擋不住西哥特鐵騎的衝擊,率先敗逃,沙隆會戰到此才分出勝負。
阿提拉率領匈奴殘軍撤回馬恩河畔的營地,用匈奴人的大蓬車首尾相連,弓箭手密佈其間,組成一道相當堅固的防線。入夜以後,戰場上依然一片混亂。托裡斯蒙率部追擊時在黑暗中與他的大部隊走散,結果誤入匈奴人的營地,要不是他的隨從拚死搭救,托裡斯蒙幾乎就去見了他的父王。埃裘斯也和他的羅馬軍團失散,不得不在西哥特人的大營裡過夜。直到天亮時分,羅馬陣營才意識到他們居然擊敗了匈奴王阿提拉。
阿提拉此時如同一隻受傷的猛虎,雖然縮在營壘裡負隅頑抗,依然鬥志不減。匈奴人的戰鼓不分晝夜地響徹雲霄,而托裡斯蒙率西哥特騎兵幾次攻擊都被亂箭射了回來。在羅馬陣營的聯席軍事會議上,大家七嘴八舌,有的主張強攻,有的主張圍困,但埃裘斯卻另有計較。他奉勸托裡斯蒙立刻回國坐穩王位再說,以免夜長夢多。埃裘斯一語驚醒夢中人,托裡斯蒙馬上率軍趕了回去。羅馬陣營走了西哥特人,頓時顯得勢單力薄,眾人的心氣也沒那麼高了。這樣拖了幾天以後,羅馬聯軍遂撤圍而去。
埃裘斯在這個關鍵時刻放了阿提拉一馬,使得後世史學家一直困惑不解。埃裘斯有超出常人的政治眼光,他這個決定其實大有道理。埃裘斯一直認為西羅馬帝國的心腹大患不是匈奴,而是高盧蠻族。保留匈奴這個外患可以讓西哥特人為首的蠻族有所忌憚,不得不和羅馬帝國繼續合作。阿提拉一死,匈奴帝國勢必崩潰,而高盧蠻族們肯定要掉轉矛頭來對付羅馬帝國。況且這場會戰幾乎是西哥特人獨力贏下來的,如果再讓阿提拉死在他們手裡,西哥特人勢必威名遠揚,以後會更加難以控制。撇開政治上的因素,埃裘斯恐怕也不想將他多年的好友阿提拉置於死地,他還是希望阿提拉能接受教訓,恢復過去和平共處的局面。
阿提拉撤回匈牙利以後,並沒有接受教訓,而是於次年領兵避開高盧,翻越阿爾卑斯山脈攻入意大利北部。這時埃裘斯就鞭長莫及了,因為他的高盧盟友都認為事不關己,不願出兵援助羅馬。阿提拉大軍長驅直入,而西羅馬皇帝瓦倫丁尼安已經逃離羅馬。這關鍵時刻天主教教皇利奧親自去見阿提拉,勸說他放過羅馬。阿提拉居然被說動,遂撤了回去。這個富有傳奇色彩的事件使羅馬天主教廷威信大增,中世紀羅馬教權在歐洲的統治地位就是從這裡開始。
阿提拉在沙隆之戰中僥倖逃生後,僅僅多活了兩年。他的結局非常符合一個蠻族首領的身份。公元453年,阿提拉迎娶一位日爾曼族的新娘,婚宴上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眾人進得新房,發現阿提拉血管爆裂,倒在血泊中氣絕身亡,而他的新娘縮在床角瑟瑟發抖。見到這個情景,匈奴貴族們紛紛拔刀將自己身上割得鮮血直流,因為根據匈奴人的習俗,英雄之死應該用武士的鮮血,而不是婦人的眼淚來悼念。阿提拉死後,他的兒子無法駕馭龐大的帝國,僅僅一年後東哥特人和其他蠻族就紛紛反叛,匈奴帝國遂土崩瓦解。
沙隆之戰後埃裘斯的事業如日中天,他也因此居功自傲,絲毫不掩飾對皇帝瓦倫丁尼安的蔑視。瓦倫丁尼安是幼年即位,前二十多年都由太后攝政,他人格卑劣,心胸狹窄,對埃裘斯的輕慢一直懷恨在心,伺機報復。本來埃裘斯的兒子和瓦倫丁尼安的女兒訂有婚姻之約,公元454年的一天,埃裘斯聽說瓦倫丁尼安有意毀約,就親自面見瓦倫丁尼安,言辭激烈地敦促他履行諾言。瓦倫丁尼安按捺不住,跳起來一劍刺入埃裘斯的胸膛,他的宦官佞臣們也一擁而上,將埃裘斯殺死,羅馬最後一位名將就這樣喪生於宵小之手。這件事公佈以後,整個歐洲為之震驚,無論埃裘斯的朋友還是敵人都扼腕歎息。一個大臣直率地告訴瓦倫丁尼安說:「我不瞭解陛下和埃裘斯的過節,我只知道您剛剛用左手砍掉了右手。」 僅僅一年後,瓦倫丁尼安就被一個忠於埃裘斯的匈奴族侍衛刺殺,而當時站在周圍的群臣和衛兵都冷眼旁觀,無人援之以手。失去了頂樑柱的西羅馬帝國,苟延殘喘了二十年後就被西哥特人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