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ubbox 2010-4-28 00:04
Richard 的黑色鋼琴
◆ （上）
房間裡我專用的深紅色電話， 有一段時間，響起時的鈴聲， 聽起來怎麼都像一首首優美流暢的曲子，因為打電話來的那個Richard，是十分熱愛也擅長彈琴的 Richard。
小時候，我在舅舅家彈過琴，我還記得是一台小小的山葉電子琴，木製的外殼還搭配一張同款式的椅子。在琴的上方，擺了很多絨毛的玩具熊， 每個星期三、六，會有一個綁馬尾的女老師來教當時讀幼稚園的小表弟鋼琴的基本指法， 我跟姐姐總會在旁邊好奇的觀看，所以，當小表弟學會了他的第一首曲子〈小蜜蜂 〉時，它也成為我會彈的唯一一首歌。對於像我這樣一點音樂天賦都沒有的人來說，"琴" 不過是一個大號的玩具而已。
Richard 的鋼琴，我在他寄來的照片上看過一次。是那種看起來就很高貴、很有氣勢的黑色大鋼琴； 就像只會在連續劇中，億萬豪宅的大客廳出現的擺設。它黑得發亮的外殼顯然被小心翼翼的保養照顧著， 我可以想像它的主人有多麼仔細的擦拭它；也可以想像它的主人在彈奏著一首首協奏曲、進行曲、演奏曲…時有多麼融入，總而言之，是一台跟 Richard 的氣質很相配的鋼琴。
我對音樂的喜好就像我的個性一樣，我喜歡直接簡單的搖滾樂，有什麼高興的或不爽快的就大聲跟著白話的歌詞、明快的節奏一起宣洩出來，去過幾個樂團的現場演唱會， 跟著高分貝的音樂一起發瘋似的揮手、吶喊、搖擺，這樣的方式最能讓我放鬆，雖然之後總是累的不能動彈；雖然很多人說這樣就不像有氣質的女生，這個奇怪的世界…人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分成很多level，所以也拿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來分類音樂。我不懂，也不能認同。
在認識 Richard 之前， 老實說，我對那些 "優雅類的音樂" 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 那天深夜，話筒裡傳來的不知道是貝多芬、莫札特或巴哈的第幾號樂章，透過 Richard 跟他的鋼琴，竟然變得那麼容易讓人感動， 那種直截了當、衝擊內心的感動， 不需要語言輔助就能引起共鳴。我是說， 我能清清楚楚感受到Richard 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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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
" L.A 是不是一個容易讓人感到寂寞的城市？"這是第一次聽到他的鋼琴聲後就想問的問題。
Richard 到美國唸的並不是音樂或鋼琴，而是他爸爸希望的MBA。對於這一點，他似乎很想改變什麼卻又非常無力，他並不常到學校去， 反而較常參加大大小小的 Party， 或是窩在家裡彈著一首又一首的曲子，給自己、或者跟我一起聽。
乾淨的鋼琴聲，有時輕柔流暢，有時鏗鏘有力，經過不知道幾千幾萬里的電話纜線傳送到我的耳朵，也傳到心中。 在那天之後的很多、很多個夜晚，L.A 跟台北的時差 10 多個小時，當接到他的電話時，我就知道他又一夜沒睡了。
為了某種理由， 他說喜歡聽我說話，雖然通常是沒什麼重點的生活瑣事。 Richard 有時候也會說自己在 L.A 的生活， 但他似乎覺得在那邊的生活除了糜爛就是無聊，於是更多的時間是在我心情不好或是臥病在床時，用帶有魔力的鋼琴聲，讓我覺得平靜無比。可能，我的聲音，或者應該說，一個來自故鄉的聲音， 對他有一樣的療效。
認識 Richard 的第二個暑假，他說真的決定要轉音樂系，主修夢想中的鋼琴了， 所以， 除了之前花在掙扎的二年，必需至少再待在 L.A 四年。這是他在又將離開台北時告訴我的消息。
"你不是很討厭 L.A 嗎？" 我問。
" 是啊，而且總是夢到台灣吶…可是， 我想彈鋼琴啊…" 很少笑的 Richard， 淡淡笑著說。
後來， 房間那個電話的鈴聲又變回了原來的聲音， 只會"嘟…嘟…嘟…" 的叫喊，雖然， 在一些失眠的夜， 煩躁的神經免不了會懷念那能夠安撫靈魂的鋼琴聲， 然而， 我完全能體會 Richard 的心情。因為，他靈活的雙手、修長的十指一定抵擋不了那台黑色鋼琴的呼喚吧？就像一拿起筆，總想寫或乾脆畫些什麼的自己…
但， 我還不曉得，要有多大的勇氣，要用多少的時間， 才能下定決心、不顧一切地去追求一個可能隨時破滅的夢想…也不再確定讓 Richard 感到寂寞的， 到底是 L.A，還是他那台黑得深不可測的鋼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