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2010-3-24 00:05
小小心願 存於冥間
炎熱的天氣裡，滾燙的汗水滴落水泥地面上，嘶的一聲隨即蒸發於無形。整個建築工地裡，工人們穿著黑色的肉衣不斷穿梭著、忙碌著。他們無視於身邊的炎熱，只是專注於他們手邊的工作。他們用最原始的語言與這個社會交談，用勞力和蠻力去獲得生活所需。他們大口飲著水、喝著酒、揮著汗，他們粗俗的言語交談像野蠻人般不重視外表形象。
工地旁有幾棵大樹，在這個炙熱的午后，像極了五星級飯店的套房，自然舒適的微風吹拂著身心極度清涼，大樹的枝葉茂密遮住大半的陽光。工人們聚集在大樹下，經由微風輕撫他們發熱的體溫，緩緩的各自都進入棉花糖般的夢境裡。
此時，有一個小不隆咚的小鬼，手上拿著一個大大的黑色塑膠袋，不斷的在工地各處穿梭著，他邊走邊尋找看似可用或可換錢的東西。像酒瓶，寶特瓶，或是紙箱還有廢棄不用的鐵器……等。
小鬼有著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凸凸的，睫毛長長的灣灣的，鼻子直挺挺，嘴巴有菱有角，挺討喜的。但他的皮膚卻也跟這些每天接觸日曬的工人一樣黑漆漆的，身子瘦瘦的好像是根會活動的細長木炭。工地的工頭看到小鬼，一張臉又皺的像浸水多日的模樣。工頭朝著小鬼走了去，「妮妮，我不是跟你說過不可以跑到工地來嗎？」說完後，不捨的摸摸妮妮的頭。
妮妮抬起頭圓圓的大眼注視著眼前的工頭，「媽媽要喝酒沒有錢錢，妹妹肚子餓餓。」說完後，妮妮的肚子也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工頭的雙手不捨的摸著妮妮頭，疼惜的說﹕「我有多兩個便當，你拿去給妹妹吃，自己也要吃飽喔！」說完後，轉身走到尚未完工的建築物裡頭。幾秒後溫溫的便當盒就出現在妮妮的手上。
妮妮拿著手上的便當，眼角有著開心的淚光閃爍。「叔叔，謝謝！」
工頭笑了笑﹕「妮妮你下課再來這裡，我們會幫你把東西整理好。以後不可以在沒有人的時候來，知道嗎？這裡有很多危險的東西會讓妮妮受傷。」
妮妮點點頭，開心的拿著便當回家。
「阿俊啊！那個小鬼又擱來喔」旁邊的小工問。眼裡又是一陣愛憐。
「是啊﹗跟她說好幾次了，她還是這樣。」工頭阿俊無奈的搖著頭。
「依麻真正可憐，只有幾歲就要像咱大人出來要討錢過生活，真是無奈。」小工很同情妮妮的狀況，但自己也是三餐都要吃不飽了，很難有餘力去幫助著個可憐的小孩。
「都是她那個不負責任的媽媽，每天……唉……不知麥按怎講她。」阿俊又擱是搖頭。
另外一個年輕的小工說「唉！她媽媽就是被騙，才會變成這樣。」
工頭阿俊聽到以後好奇的問﹕「你知道他們的事情？」
年輕小工好像有話藏不住似的說﹕「我媽以前住他們家附近，鄰居都知道他們的事情，算是一件大事耶！」
這個工程是前一個月才進行的，所以他們對妮妮的背景也很模糊，只是偶爾聽說她媽媽愛喝酒，沒有工作。他們又沒有什麼親人，所以妮妮從國小一年級就會撿拾東西去賣錢。
另一個小工好奇心被挑起﹕「阿福啊！她老母是按怎被騙？你嘛快講」
年輕小工阿福，先是嘆了口氣說﹕「唉﹗妮妮她媽媽小時候家裡很有錢，可以說是家財萬貫，她媽媽又是獨生女，家人很寵她的。你看妮妮的長相也不難猜測她母親有多麼漂亮，聽說很多富家子弟都一直追著她跑，但都被拒絕了。後來高中畢業以後就送出國了，到英國去求學。」阿福逐漸沉浸於一段過去的歲月，並且訴說著不屬於他的故事。「妮妮的母親名叫，方秀雲。在國外她遇到一名同樣也是台灣的留學生，對方的家境也很不錯，兩個人談起一段短暫的戀愛，可是男方的父親經商失敗無法供應他繼續求學，於是他被迫回到台灣，但他回台灣以後就放棄求學，開始工作。當秀雲學成歸國後，當了父親的助理，也在這時候兩人又相遇了，但對方只是公司的! 一個小職員，連個組長都稱不上，秀雲的父親當然反對他們交往，再加上對方也有一名同公司的女朋友，很複雜的感情糾葛。」
故事說到這裡，也有越來越多好奇妮妮身世的人圍上來，阿福看了更是講的更加用心。「後來秀雲的父親將那名男生和他的女友開除，秀雲就跟她父親翻臉，後來也離開了公司，她選擇了一段複雜的感情生活，原來那名男子是個很花心的人，同時交往很多女友。因為秀雲沒有什麼謀生能力，卻有個有錢的老爸，所以男子騙秀雲跟地下錢莊借錢，好供應他揮霍的生活。但賺錢的速度哪比得上他們花錢的速度，再加上錢莊是錢滾錢的無底洞，不到兩年的時間，秀雲的父親病倒了，他的母親將全部的錢花在治療上，無法資助秀雲，也沒有能力照顧秀雲，現在秀雲的母親在做家庭代工，勉強照顧腦中風行動不便的丈夫，但因為秀雲太傷她母親的心了，所以他母親也不再跟她有所往來，秀雲沒有回去看過生病的父親，只有沒錢的時候會回去而已，而因為她失去了金錢的來源，最後那名男子就逼迫秀雲賣淫賺錢，然後沒多久妮妮和她妹妹也出生了，而那名男子又找到新的女人，就拋棄秀雲，他現在正享受著榮華富貴呢？」
故事說完後，大夥兒一陣沉默。沉重的氣氛圍繞著四周。最後有人問了一個尷尬的問題﹕「那妮妮的父親是那名男子嗎？」
眾人倒吸了一口氣，阿福冷冷的說﹕「沒人知道好嗎？」後來午休時間過了，大夥兒開始忙碌起來，剛才的沉悶氣氛轉眼間消失。
那傷心的往事像根火柴，只擦亮短暫的一瞬間。但人還是活在現實裡，當過去的火花熄滅後，還是只能往前走。
小小的妮妮手上拿著便當，開心的跳著回家，單純無知的她，很容易滿足。
當她到家後，一間簡陋的鐵皮屋在夏日午後像個悶熱的烤箱，她走進去看到她的母親正躺在稜亂的木椅上，四周雜物堆成一堆，悶熱的空氣中夾帶著難聞氣味，她的小妹正睡在一駝糞便旁邊，她走了過去，搖了搖那比她瘦小的身軀。只見小妹的體溫與這時的高溫相比較，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懶洋洋的模樣，微弱的呼吸，讓妮妮小小的心臟驚覺蹦蹦跳，好像妹妹哪裡怪怪的，妹妹努力的睜開小小的眼睛，氣若游絲，吐不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