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nazii 2013-7-16 00:10
我當道士的那些年
我的職業是一個術士,當然這是好聽一點兒的叫法,在現在這個社會,人們更願意戲稱從事這種職業的人爲‘神棍’。
有時也有些無奈,畢竟老祖宗留下的‘玄學’,真正懂,肚子裏有貨的人已經少之又少,而且因爲一些忌諱,所謂的大師又哪裏肯爲普通百姓服務?
所以,人們江湖騙子見的多了,神棍這個說法自然就深入人心了。
我也不想虛僞,近幾年來,我一共做了37筆生意,但服務的對象,基本上非富即貴,除了2單生意是特殊情況。
時至今日,我閑了下來,也不接任何的單子了,當然我喜歡錢,只是天機不可泄露,有命賺,也得有命花,對吧?
只是太安逸的生活也未免有些無聊,回想了一下自己走過的這四十幾年人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愧對自己的師傅,因爲他老家人畢生的願望也不過是想爲真正的術士正名,甚至可以發揚‘玄學’。
容易嗎?在當今這個社會,我想說真的不容易!其實真正的國家高層是重視‘玄學’的,更是把真正懂行的人當寶貝。
但這是捂著藏著的事兒,不能讓百姓知道什麽的,別問爲什麽,這一點能相信我的人,相信我就對了。
想想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這些年的經曆寫出來,讓人們理解真正的術士到底是咋回事兒,讓人們看看真正的玄學到底是咋回事兒。
當然,非常具體的手段我不會寫出來的,要是這玩意兒是人人都能學的,也不至于到如今都快失傳了,我不想誤導誰,甚至讓誰因爲好奇有樣學樣。
至于我記錄的事情真不真實,我只想說一句,對比自己的生活想想吧。
好了,廢話就不多說了,下面就是我整理的這些年來我的經曆。因爲一些特殊的原因,某些關鍵的地方我會做一些文學化的處理,就是如此。
正文:
我是四川人,1967年冬,出生在川西南一個貧窮的小村裏,我具體的生辰八字出于職業的忌諱,我是不會說的,但由于這是一切發生的引子,我還是必須得提一句,我出生的時間是中午的十二點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說到這裏,有人一定會問,沒那麽玄吧?還一秒不多,一秒不少的,誰能保證?就算當時我爸揣著一塊表盯著時間也不能保證吧?
的確是這麽一個理!
所以,我要告訴大家的是,這個時間是後來我師傅按照我的八字精推,給我推出來的。
我是不會懷疑我師傅所說的任何一句話的,後來的事實證明,他老家人給我說過的,也從來沒有錯過。
那麽中午十二點整出生的人有什麽特別?這個在不久就會提到。
不過,還是得先說一句,大概在這個時間段出生的人也別慌,其實踩著這個整點兒出生的人,全中國也沒多少,真的。
下面接著說。
我出生的那年冬天,是一個很冷的冬天,冷到我的父母親到現在都印象深刻之極。
關于那年冬天,我爸是那麽形容的:“狗日的冷啊,冷到連院子裏的老母雞都是踮著那雞爪子走路的。”
我無法想象一只母雞踮腳走路是怎樣一個滑稽的景象,只不過在我那幾乎不下雪的家鄉,冷到這種程度的冬天是讓人難忘,也正是因爲不下雪,那種冷法比起寒冷的北方,更讓人難受,那是一種不同于寒冷的陰冷,濕冷,冷到人的骨子裏。
我就出生在這樣一個冬天,生下來的時候,我爸媽幾乎以爲我是養不活的,特別是在這種冷到不正常的光景裏。
爲啥呢?原因有三點。
第一,我非常的瘦小,我媽說我爸剛一把我抱在懷裏的時候,就喊了一句,這咋跟抱一只小貓兒沒啥區別呢?
第二,我當時的哭聲非常虛弱,有一聲沒一聲的,就跟被啥東西掐著脖子似的,感覺是在拼命的掙紮,喘息一般。那個時候爲我接生的那個經驗豐富的穩婆,以爲我是嗆羊水了,還把我倒提著拍了幾下,但事實證明沒用。
第三,我爸和那穩婆爲我洗澡的時候,發現我的後腦勺那個位置,有一塊胎記。按說胎記並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兒,可我那塊胎記的顔色就跟鮮血似的,仔細一看,像只眼睛。
農村人迷信,當時那穩婆就有些害怕了,說了句:“這胎記像眼睛也就算了,咋我一看它,它就像盯著我看似的?這娃兒那麽虛,身上又長個這東西,你們要不要找人來看看哦?”
我爸媽也沒讀過什麽書,聽穩婆這樣說,又見娃兒這樣,當時就嚇著了。
特別是我媽,剛生下我,本來身子就虛,一慌就攤床上了,倒是我爸還能有個主意,連忙的問到:“劉婆婆(穩婆姓劉),你覺得這娃兒是有啥問題?這要找哪個來看嘛?是去鄉衛生院叫醫生?”
農村人窮,況且那個時候的醫療條件也不咋的,在我爸媽眼裏,這經驗豐富的劉穩婆無疑就是一個最大的權威,很讓人信服的。
見我爸這樣問,那劉穩婆先是神神叨叨的看了一下四周,才小聲給我爸說到:“才出生的娃兒虛,那東西容易來鑽空子,你們知道不,那東西是要留印記的啊。比如被抓了一把,身上就會有幾個黑漆漆的指頭兒印,踢一腳就會有個腳印。那種被水鬼拉去當替身的,你們都見過吧?那撈上來的屍身,大多腳上就是有手抓的印子的。”
聽這話,我爸當時就打了個抖,也立刻理解了劉穩婆嘴裏的那東西是個啥。如果說開始劉穩婆那些什麽留印記的話,我爸爸能當她是胡扯,可後面那句水鬼找替身,身上是有印子的,我爸卻不得不信了,因爲他就親眼見過。
那是十幾年前夏天的事情了,我爸在那個時候也才十來歲出頭,山野的孩子沒啥子耍法,夏天誰不會去河溝裏泡個澡?
事情發生的那天和往常一樣,我爸幹完活,就約了平日裏5,6個玩的好半大小子去泡澡,在這其中呢,有對雙胞胎兄弟,就簡單的叫做大雙,小雙,事情就發生在他們身上。
具體是咋樣的,我爸也沒看見細節,他只記得他當時還在和另外一個娃兒在河邊上打泥巴仗,就聽見小雙大喊的聲音了:“我哥要沈下去了,快點,快點兒,幫我......”
聽見這喊聲,我爸驚得一回頭,而回頭就看見大雙的身子直愣愣的朝著河中間沈去,瞬間就只剩一個腦袋頂兒了,連掙紮都沒咋掙紮。
而小雙已經朝著他哥飛快的遊去,後面也有兩個人飛快的跟上了......
這時,我爸也顧不了啥了,都是發小兒,哪能見死不救,也朝著大雙那個方向遊去,沒遊幾步,就見小雙一把抓住了大雙腦袋頂上的頭發,剛松口氣,卻聽見小雙吼了一句:“我日,好沈,王狗兒你快來拉我一把......”
王狗兒當時是離小雙最近的一個,他聽小雙那麽一喊,也顧不得多想,趕緊快遊了2步,堪堪抓住了小雙那只在水面掙紮的手。
“去抱我哥,我要抓不住了.....”小雙連氣都顧不上喘,就大聲喊到,當時那光景就像用盡了全身的氣力。
接下來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畢竟是有5,6個人,加上還驚動了不遠處幹活的幾個大人,這雙胞胎兄弟終究還是被救了上來。
救上來之後,大雙昏迷不醒,也不知道灌了多少水在肚子裏,整個肚子都被漲的渾圓,而那小雙臉色鐵青,那麽熱的天氣裏竟然還微微發抖,但人們都以爲是嚇的。
那時,人們也沒顧上問啥,都忙著救大雙,在這靠著河的村莊裏生活的人,哪個又沒有一點兒處理溺水的常識,一刻鍾過後,大雙終于醒了。
才醒過來的大雙,眼神有些呆滯,那樣子仿佛是不太相信自己還活著一樣,他還沒來得及說啥,就被李四叔一個巴掌拍腦袋上,罵到:“狗日的調皮娃娃,往河中間遊啥?沒得輕重!”
這是真正帶著關心的責備,那時的人們淳樸,一個村人的大多認識,感情也是真的好,誰願看見哪家的娃娃出事?所以罵兩句是少不得的。
大雙也不回嘴,我爸在旁邊看著,倒是明白,是這小子還沒緩過神來,但一直在旁邊微微發抖的小雙卻忍不住說了句;“四叔,我覺得我哥不是要往河中間遊,是被人拖過去的,真的。”
小雙聲音不大,可這句話剛一說出來,周圍一下就安靜了,連李四叔也愣住了。
農村人,哪個沒聽過一些山野詭事,小雙這一說,不是擺明了說是有水鬼在找替死鬼嗎?這事人們聽得多,議論的多,當真見了,倒還疑惑著不肯相信了。
“小屁娃兒亂說啥,是怕回去你老漢(爸)打你吧,這些事情不要亂說來嚇人。”李四叔的臉色頗爲沈重,農村人敬鬼神,覺得拿這些事情來亂說,推卸責任,怕是要倒黴的。
“我沒亂說!”小雙一下子就激動了,他跳起來喊到:“我看著我哥遊下去,一下就動不了了,看著他一下就往河中間沈去,像是被啥東西拖下去了一樣。而且,而且......”
“而且啥?”李四叔臉色不好看了,他知道這娃兒沒有撒謊,這事有些邪乎。
“而且我去救我哥,一抓住他就覺得他身子好沈,像是有人在和我搶我哥。還冷,一抓住我哥我就覺得全身發冷....”小雙一邊說著,一邊打著抖,這時誰都信了幾分。
我爸當時也是幫忙拖著大雙上來的人,他是知道的,大雙身上那個冷勁兒,像冰塊似的。只是,我爸他們幾個人卻沒受啥影響。事後回想,可能是幾個半大小子,陽氣重,那東西退避了,不然被纏上的人,哪兒那麽容易能救上來?
也就在這時,大雙終于說話了:“我看見河裏有魚,我去抓,一下去就有人在抓我腳脖子,一抓...一抓我就動不了了,全身都動不了,冷的動不了...”
大雙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還是有些呆滯,只是臉上浮現出了明顯害怕的神情,也就在這時我爸看見了他終生難忘的一幕,他順著大雙的話,下意識的去看大雙的腳脖子,那腳脖子上很明顯的3個拇指印,青黑青黑的,看著都透著一股詭異。
“狗日的娃兒,算你命大......”大家都看見了,李四叔顯然也看見了,他憋了半天,也只說了那麽一句話,就再也說不出什麽。
我爸的回憶就到這裏了,想著這些,他的心裏更著急,因爲我們家當時已經有2個閨女了,我爸對兒子是非常渴望的,眼看著好不容易有了個兒子,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保不住啊。
“劉婆婆,那你說我這娃兒他是咋了啊?你看我這...”我爸已經著急的手足無措。
“這個印子像個眼睛,恐怕這是被盯上的原因吧?”劉穩婆壓低聲音,不確定的說到。
“那咋整嘛?”我爸對這個不確定的說法,顯然深信不疑,病急亂投醫就是我爸當時的心態。
“咋整?你怕是要去請...”說到這裏,劉穩婆盯著四周看了看,才小心的伏在我爸耳邊說:“請周家寡婦來看一下。”
“啊,周寡婦?”我爸一聽這個名字,就忍不住低呼了一聲,皺起了眉頭,顯然他拿不定主意。
“周寡婦?”原本我媽是攤在床上的,一聽這名字,忍不住掙紮著坐了起來,一疊聲的說著不行:“不行的,不行,他爸,前天村裏開會才說了,毛主席說要橫掃一切牛鬼蛇神,要破四舊,不能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的。”
劉穩婆一聽我媽這樣說,立刻起身說到:“老陳,我這可是爲了你們家,好歹盼來個兒子不容易。至于我說的,你們自己決定吧,我這就走了。”
我爸瞪了我媽一眼,趕緊起來去送劉穩婆,快到門口時,我爸隨手就抓了一只子雞,堅持的塞給了劉穩婆:“劉婆婆,我陳大是懂得起的人,鄉裏鄉親的,我不得幹那沒屁眼的事兒,你放心好了。等哪天我家幺兒長好了,我還要提起老臘肉來感謝你。”
“是啊,鄉裏鄉親的,反倒是現在弄得大家都不親了。說起來,誰家是真心盼誰家不好啊?這世道...”我爸的話說的隱晦,劉穩婆還是聽懂了,念叨了一句,走了。
當然這些事情也怪不得我媽,她婦人家,膽子小。肯定也怪不得我爸和劉穩婆那麽小心翼翼,說話都得拐著彎說。67年,是個啥樣的年代,大家心裏都有數。
我爸只是跟劉穩婆說了句他念她的好,不會去做揭發別人這種缺德事兒,而劉穩婆也只是感歎了一句如今這世道,弄得人和人之間都不再親密,更不敢交心了。
可是對比起外面世界的瘋狂,這個貧窮的小村子已經算得上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了,至少這個村子裏的人們還有些人味兒,大家還是講感情的,沒被外面的那種瘋狂侵入的太深。
送走了穩婆,我爸臉色沈重的進了屋,而這個時候,我那兩個原本在柴房回避的姐姐也在屋子裏了。
婦人生孩子的時候,小孩子要回避,這是我們那裏流傳已久的風俗,我家自然也不能免俗。
剛踏進房門,爸就看見兩個姐姐趴在床前,非常好奇的看著小小的我,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特別是當時才5歲的大姐還小聲的提醒著我那才3歲的二姐:“二妹子,你不要碰弟弟,也不要摸弟弟,你看他那樣子好小哦。”
這句話勾起了我爸的心事,他走過去一把抱起了2姐,又摸著大姐的頭,再望著小小的我,眉頭緊緊皺起。
“老陳,你真要去請周...”媽媽還記挂著那事兒,見爸一進屋就趕緊的問到。
我爸咳嗽了一聲,打斷了我媽的話,然後把二姐放下,對兩個姐姐說到:“大妹,你帶二妹去廚房守著雞湯,熬幹了你們兩個晚上就沒雞肉吃了。”
那時因爲我爸能幹,我媽勤勞,家裏的條件在村子裏還不錯的,至少我媽每次生孩子,都能有一鍋老母雞炖的雞湯補身子,我媽吃不完的肉,自然是給兩個姐姐吃的。
聽到吃雞肉,我的2個姐姐可積極了,答應了我爸一聲,就去了廚房,巴巴的守著了。
“這些話可不能在孩子面前說,萬一孩子不懂事兒,說漏了,不僅我們家,說不得還要牽連別人。”我爸輕聲對我媽說到。
“我這不是擔心嗎?你看老幺這個樣子,又瘦又小,我又沒奶奶他,再加上今年冬天冷成這樣,我....”我媽說不下去了,拿手抱已經睡著的我摟懷裏,仿佛我下一刻就要離她而去似的。
“周寡婦現在是牛鬼蛇神,名聲不好,雖然村長加上村子裏的人念著情分,保了她,可上面來的幹部誰不是盯著她啊,就盼出點啥事兒,他們好掙功勞。”我爸就是掃盲的時候認了點兒字,可是在人情世故方面我爸卻是個人精。
“那可咋辦啊?”我媽頓時沒了主意,接著又嘀咕了一句:“毛主席說不要做的事情,我們真要做嗎?”
我爸又好氣又好笑,我媽就是一個平常婦人,除了我爸,她最信服的就是毛主席了。
“這是毛主席不知道我們家老幺的情況,如果知道了,你想他老家人那麽偉大,會不同意救我們家幺兒?你就別想這個了,我看這樣吧,我明天先帶老幺去鄉衛生所看一下,如果醫生沒用的話,我再想辦法讓周寡婦幫忙吧。”我爸安撫了我媽幾句,接著就歎息了一聲,他那個時候擔心的是周寡婦不肯幫忙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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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周寡婦,周家的大媳婦兒,以前在我們村,那可是一個名人,因爲她會過陰,據村裏的老人講,她過陰說的事兒還挺准的。
所謂過陰,就是去到下面,幫忙找到別人去世的親人,然後讓那親人上她的身,解一些上面活人的問題。
其實那周寡婦以前就是挺平常的一個婦人家,她那過陰的本事是在她丈夫去世後才有的,至于怎麽有的,她本人諱莫如深,村裏人也只是聽到一些傳言。
那傳言是周家二媳婦兒,還有周家的姑娘講出來的,說是在他家周大(周寡婦的丈夫)頭七那天晚上,周寡婦不知咋的,就竄回了自己的那間西廂房。
周家沒分家,一家七口人是擠在一起住的,原本頭七家人應該回避,但沒地方去啊,就只得空出了那間原本是周寡婦兩口子住的西廂房。
可周寡婦那天就是神叨叨的在半夜竄了回去,原本睡熟了的家人是不曉得的,直到挨著她睡的小姑子起夜,才發現了嫂子不在身邊。
小姑子一開始也並不在意,想是嫂子也起夜了吧?可到她出了屋子,剛准備去茅廁解決一下的時候,卻被忽然傳出的笑聲嚇了個半死。
畢竟是大哥的頭七啊,那笑聲在安靜的夜裏聽起來格外的嚇人,當時那周寡婦的小姑子才14歲,哪裏經得住這樣嚇?當即就尖叫著跑回了屋。
一家人就這樣被弄醒了,全部跑到了院子裏,這時院子裏倒是沒有笑聲了,但是卻傳來了一個女人咕叽咕叽的說話聲兒,也不知道在說個啥,仔細聽也聽不清楚,就知道是一個女人在說話了。
周大去了,周二就是屋裏的頂梁柱,到底是個男人,膽氣壯些,仔細聽了一陣兒過後,周二撿起了一根柴棒子說到:“我聽這聲音是西廂房那邊傳來的,我去看看咋回事兒,是哪個在裝神弄鬼的。”
周二媳婦兒拉著周二不讓去,這是大哥的頭七啊,農村人迷信,她怕周二撞邪了。
也就在這時,又傳來了一陣笑聲,聽那聲音就覺得笑得人很開心,就是那聲氣兒有點飄,讓人寒的很。
“明明是我兒子的頭七,咋家裏鬧女鬼啊?”周家老爺子歎了一口氣,失子之痛還在心裏,他對于這天兒子不回來,回來個女鬼這事兒,頗不舒服。
“可我咋聽著這聲音像是我家大媳婦兒的呢?”周家太婆也疑惑著說了一句,剛才那聲音叽裏咕噜說話的時候,那口音太奇特了,他們也沒聽出個啥,可這會兒笑得時候,敏感的周家太婆總覺得熟悉的很。
經過周太婆那麽一說,一家人仔細一聽,可不是周寡婦的聲音。
“算了,這必須得去看看了,我怕嫂子這是氣出毛病了啊。”中年喪夫,本就是人生一大痛苦,周寡婦因此氣出點兒毛病,說明白點兒,就是精神病,那也正常。
加上那時人們之間的親情可說是很濃厚的,哪有不管的道理?
想著周二就握緊了手裏的柴棒子,一步一步朝著西廂房走去了。
還是那個熟悉的西廂房,可此時那緊閉的西廂房門在周二的眼裏看起來,卻是那麽的恐怖,仿佛一推開它,背後就是地獄似的。
走到房門前,周二深吸了一口氣,爲了給自己壯膽氣,他忽然大吼了一聲,趁著這股氣勢,他一腳狠狠的踢在了房門上。
一個常年做活的農村漢子,用盡全身力氣的一腳力量還是很大的,可是那兩扇柴門並不是周二想象的那樣是插上的,只是掩上了而已,這下用力過度的周二一下子摔了個狗吃屎,生生的摔進了門內。
“老二,你咋了?”身後傳來了周老爺子擔心的聲音,失去了一個兒子,他很擔心這個兒子有個三長兩短。
“沒事,不小心摔了。”周二聲音悶悶的,這一下他是摔疼了,可是怕家人擔心,他還是趕緊答到。
周老爺子松了口氣,可接下來的周二擡起頭來,心卻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西廂房不大,說白了就是一間臥室,人走進來一眼就可以把整個房間看個清楚,周二當時還沒來得及站起來,他半跪在地上,還在做著站起來的動作,只是頭擡了起來。
也就是這一瞬間,他看清楚了整個西廂房,能看不清楚嗎?此刻房間裏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正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他的嫂子,也就是周寡婦正背對著他,只不過她雙肩抖動,笑聲很是開心。
原本這樣的場景是不足以嚇到周二這個漢子的,他之所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是因爲他嫂子此刻的姿勢非常的怪異,頭歪著,身子斜著,像是靠在什麽東西上一樣!更奇怪的是桌子面前有2張條凳,嫂子就坐在其中一張上,按說一個人坐是要坐中間的,不然條凳會翻,可她就坐在條凳的邊沿上,還紋絲不動。
周二的嗓子發緊,也忘了站起來,只是半跪在地上,他有些想出去了,這場景太詭異了,可是面前的是他的親嫂子,大哥才走,他不好不管啊。
努力的吞了2口唾沫,周二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嫂..嫂子...”
喊聲有些結巴,另外因爲太緊張了,喊出來的這句嫂子竟然是顫抖的,可周二自己沒注意到。
他這一喊,周寡婦回頭了,回頭的時候她是帶著笑容的,在昏暗的油燈下,這笑容咋看咋詭異,嘴的2角向上翹著,眼睛眯著,就是臉上的2塊肉卻是僵的。
這感覺就像是個泥塑的雕像似的!
“看,老二來了...”周寡婦盯著周二說到,那眼神非常的凝聚,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只夜晚的貓在全神貫注的盯著啥雕像一樣。
一瞬間,周二的眼眶就湧上了淚水,這是嚇的,他不是傻子,他清清楚楚的聽見嫂子說了一個看字,看?給誰看?
而且嫂子那個聲音,周二說不上來,按說人的聲音再平靜都有股子生氣在裏頭,所謂生氣也就是指人的情緒,可嫂子那聲音就純粹只是聲音,那時沒有啥電腦,否則周二就能准確的說出,那聲音很像電子合成音了。
此時的周二起來也不是,繼續跪著也不是,往前不是,也不敢往後,只是覺得脊梁柱那一竄骨頭生生的發冷。
忽然,盯著周二的周寡婦就不笑了,那表情瞬間就變得平靜到詭異,只是那眼神有些凶狠,她說到:“出去,別打擾我們,你不能進這間屋子。”
周二不答話,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已經不敢說啥了,人害怕到極致,不是竭斯底裏的憤怒,伴隨著大吼大叫,就是沈默,那種沈默是一種想把自己隱藏起來的潛意識。
周二面對的是他嫂子,他憤怒不起來,就只好沈默。
站起來,轉身,周二強自鎮定的走出西廂房,可後背發癢,那是一種被什麽東西盯上之後的感覺,但他哪兒敢回頭,只得腳步發軟的朝前走,剛跨出房門,就聽見吱呀一聲,身後的柴門自己關上了。
“媽啊...”周二立刻喊了一聲娘,眼淚‘嘩’一聲就流了下來,接著就快速的跑了起來,無奈腳步發軟,剛跑幾步就跌了下去,但他哪兒敢耽誤片刻?立刻手腳並用的朝著不遠處站著的家人奔去,那連滾帶爬的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那聲媽叫的周太婆一陣心疼,墊著小腳,緊跑了兩步,趕緊去扶住自己的兒子:“我的兒啊,你是咋了嘛?”
“媽,我覺得..覺得我哥他回來了啊。”周二眼淚都來不及擦,就喊了那麽一句,剛才那種情況除了解釋爲他大哥頭七回魂了,還能解釋爲啥?
“我的周大啊...”聽見這話,周老爺子忽然拍著腿就嚎了起來,許是聽見兒子的魂回來了,不禁悲從中來。
這頭七回魂夜,真的是一家都不安生,雖說念著是周大回來了,可因爲周寡婦說了一句不要打擾,加上真是有些害怕,一家人一夜再也沒邁進西廂房。
這就是周家人流傳出來的周寡婦的事兒,說起來也真是懸乎,只不過在中國這片土地上的村子,哪個村子沒有幾個詭異的傳說?更加邪乎,更加解釋不了的事兒也多了去了,人們議論了一陣,也就沒當回事兒了。
也就在這事兒發生不久,周家就傳出了周寡婦會過陰的本事,一些人先是抱著試試的想法去看了看,卻沒想到這周寡婦還真有些神奇,這過陰的本事還挺靠譜,過了2年,不僅臨近的幾個村都知道小灣村的周寡婦會過陰,連鎮子上都有人慕名而來。
在這件事兒上值得一提的有三點。
第一是周寡婦在周大頭七之後就恢複了正常,聽說當天早上就從西廂房出來了,還給全家人准備了早飯。唯一就是她從此多了個毛病,那就是打嗝,一分鍾能打八九個嗝,那聲音怪怪的,第一次見她的人基本都會被嚇到。
第二就是周寡婦強烈要求家裏的人把西廂房的窗子給封了,那窗戶朝著院子外,采光挺好,照得整個屋子都亮堂,沒病的人誰會理會這要求啊?可那夜之後,家裏的人總對周寡婦有種莫名的敬畏,周寡婦要求,那就趕緊做了。最後不僅封了窗子,連門上都罩了厚厚的黑布簾。
第三就是在周大去世5個月後,周寡婦生了兒子,關于這個村裏人倒是沒說閑話,傻子都知道那肯定是周大的遺腹子,村裏還有老人說,怪不得周大頭七搞出那麽大的動靜,定是知道他有了兒子,抛不下孤兒寡母啊。但不管咋說,這周寡婦憑著過陰的本事,和兒子在村子裏過得很不錯,連帶著周家人也受到了接濟。
如果不是那場運動的開始,周寡婦也許會做這行做到老,憑著這些收入,供兒子上學,工作,娶媳婦兒,但曆史豈會因爲個人的意志轉移?周家人現在被嚴密的監控了起來,特別是周寡婦,更是好幾個人盯著,根本再不敢提會過陰這回事兒。
不管周家的日子過得咋樣,可是我家的日子確實是有些愁雲慘霧了,一切還是因爲我。
我的身體並沒有好轉,盡管在我出生的第三天,我爸就把我包得嚴嚴實實的,借了驢車一大早就把我帶到了鄉衛生所,但那裏的醫生並沒看出來我有個啥病。
最後那醫生只是告訴我爸說:“這孩子大概有些營養不良,回去好好補補也就好了。”連藥都沒給開。
在回來的路上,我爸心情挺悶的,說孩子營養不良,不能啊,我媽在村子裏不說是吃得最好,保養得最好的孕婦,那也比絕大多數的人家好了,生個孩子咋能營養不良?比村子裏最弱的嬰兒都弱的樣子。
我爸想不通,可還是選擇相信醫生,畢竟去請周寡婦只是最壞的打算,弄不好害了自家人不說,還得害了周家人。
回來後,我爸就琢磨著給我進補,我媽沒有奶,我爸每天就去鄰村一個養奶牛的家裏弄些回來,用家裏的糧食換,不僅是奶,我爸還專門跑去鎮子上的供銷社,花大力氣弄了些啥營養品,反正是想盡了一切辦法給我進補。
那時小孩的條件是萬萬不能跟現在的小孩比的,就我這待遇已經是村子裏的獨一份了,不要說啥營養品,就算每天的牛奶,很多孩子也不要想,那個時候的孩子,如果沒吃上媽的奶,大多都是米糊糊餵大的。
因爲給我進補,家裏的日子過的緊巴巴的,爸媽爲了我自然是沒有怨言,更讓人感動的是,我的兩個姐姐竟然也沒有半點怨言。
大姐姐甚至還說:“爸爸,多給弟弟吃點奶吧,弟弟好小哦,哭都沒力氣哭的。”
2個女兒看著白生生的牛奶饞,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可她們不但不鬧,還如此懂事,是真的讓我爸很是心疼感動了一陣子。
閑話一句,說起來我其實家並不是很重男輕女,多年來,除了小時候的那一陣,我和兩個姐姐的待遇都是相當的。只是在當時的農村,沒兒子真說不起話,只因爲兒子代表的最大意義是勞動力,沒有勞動力,一個家咋撐得起來?
就這樣我爸給我進補了一個月,到我滿月那一天,我爸原本堅定的信念終于崩潰了,因爲到滿月時,孩子按照規矩都得過個秤,看看長了多少。
那天,我爸是懷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希望給我過稱的,但事實卻打擊到了我爸,我到滿月時,只長了2兩!
一直以來,我爸都咬牙堅持著,心想也許眼睛不見長,其實是在長呢?熬到了滿月,卻熬到這麽一個結果,我爸能不崩潰嗎?
“秀雲,我看我們得去找周寡婦看看這孩子了。”那一天我爸在愣了半天以後,終于給我媽說了那麽一句,這也是最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我媽的心楸緊了,說真的,到滿月也才3斤多一些的孩子,在那個年代也不多見,這麽一個補法,那麽精細的呵護著,都還這樣,那一定是不正常了。
如果說是因爲身體有病長不好就算了,可醫生都說沒問題,而我那時的表現也就是虛,其余連感冒受涼都沒一次。除此之外,不是邪了,那是啥?
“老陳,不然,不然再補一個星期來看看?我聽說過,有的孩子偏偏滿月前長得不好,滿月以後還長得飛快。再說..再說...”我媽猶豫著不好說。
“再說啥?”我爸揚眉問到,心裏的郁悶簡直無法疏解。
“再說那周寡婦是過陰的,她會看陰陽嗎?好像跟我們孩子的事情搭不上啊?”我媽之所以猶豫著不敢說,是怕破了我爸唯一的希望。
“我知道,可十裏八村的,也就她最靈了,還能找誰?再說劉穩婆也提點過我,找她看看,”我爸聲音悶悶的,思索了一陣,忽然又輕快了起來,充滿希望的說到:“你還記得王狗兒的娃娃不?就是我從小耍的好那個王狗兒,他家王柱不是2歲的時候撞過邪嗎?那幾天全身發冷,人跟傻子似的,還流口水,還不是找周寡婦看好的啊?”
“那就去找周寡婦吧,可你必須要小心一點兒啊,莫給那些人逮著啥子了,要不我們這個家就垮了啊。”我媽無奈的歎了一聲,爲了我,我的父親母親終于決定冒大風險了。
nanazii 2013-7-16 00:10
从那一次我的父母决定为我请周寡妇来看看之后,我爸常去的地方就是周寡妇的家,为了怕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我爸总是选择晚上九点以后才去。
农村没啥娱乐活动,冬天天也黑得早,周寡妇的家在村西头,而我家在村子东头,去的路要走过几条田坎小路,那样的路窄而坑洼,因为太过小心,我爸连手电也不敢打,就在这样的来来回回中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可是依然没用请回周寡妇。
是心不够诚吗?不是!我爸每次去的时候,总是提着礼物,当时稀罕的奶粉,硬块糖,加上家里都舍不得吃的老腊肉,甚至还许诺给家里一半的粮食。
可每次周寡妇的回答都几乎一样:“额...老陈..额..乡里乡亲的..额..要是能帮.额..你,我哪敢收你...额...那多东西...额..现在是个啥世道...额...你比我清楚...额....我要出了事...额...不止我那没老汉(爹)的....额....娃儿造孽(可怜)...额...我还要连累我夫家....额...你就别为难我了...额。”
周寡妇的回答就和她那打嗝声音一样,让人听了难受,可我爸能有啥办法?只能一次一次的去。
到后来,我爸去的频繁了,终于引起了周家人的怀疑,把周寡妇叫来一问,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先是周老爷子发话了:“老陈,你不厚道啊,你这不是害我们这一家子人吗?先不说我家儿媳妇能不能给你家娃儿看好的问题,就说能看好,可我们敢吗?你娃儿是命,我们一家子人不是命吗?走吧,走吧......”
我爸不死心,还去,那周二就不由分说的拿起锄头要打人了,事情似乎陷入了一个僵局。
我的身体依然虚弱,特别是哭泣的时候,那断断续续被人掐着似的哭声,更像是我家的一首哀歌,映照的我家更加愁云惨雾。
依然是寒冬,屋里守着烧得旺旺的火炉子,我的家人心里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包括我的两个小姐姐,都非常的担心,我一哭,她们就会害怕的望着父母,她们生害怕听见父亲沉重的叹息,看见母亲哀伤的眼睛。
又是一阵抽噎声,小小的我又开始哭泣,而这一次似乎特别的严重,我妈和往常一样,搂着我又拍又抱,情况都丝毫不能好转。
“该不会是娃儿饿了?你给娃儿喂点子奶吧?今天去拿的,还有点没吃完,我去热热。”小孩子哭闹的厉害,一般就是肚子饿,这是农村人的常识。我爸听见我那被人掐着脖子似的哭声,实在难受,起身取了牛奶,给我放炉子上热着。
家里的气氛更加的沉重,没人说话,除了我那听着让人难受的抽噎声,就是我妈小声哄我的‘吟哦’声了...
终于,牛奶咕咚咕咚热滚了,总算打破了我家那沉闷的气氛,我爸拿碗接了牛奶,吹吹凉,给弄进了奶瓶子里,递给了我妈,然后全家都用一种期盼的眼神望着我妈手里的奶瓶,指望我喝了这一点子奶能好一些,因为我那哭声实在太揪心了。
一分钟过后,我妈那惊慌而显得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家里暂时的平静:“老陈,老陈啊..你看我们幺儿咋了啊?”
我妈的嘴唇在颤抖,而我爸几大步就跑了过去,一看之下,整个脸色霎时变得铁青。
刚才喂下去的奶,根本进不到我的肚子里,一到嘴边,便被我的咳嗽声给呛了出来,这不是普通小孩子的呛奶,是根本喝不进去。
我的整张脸憋的铁青,那‘吭哧,吭哧’的声音竟然像个老头子,这是我出生以来情况最严重的一次了,望着我小小脖子上鼓胀的青筋,我爸也第一次慌了。
我妈不停的拍着我,想让我好受点儿,我的两个姐姐甚至因为这情况吓出了眼泪,可怕我爸妈心烦,一点儿也不敢哭出声,我爸开始沉重的喘息,眼睛也红了,熟悉我爸的人都知道,这是我爸愤怒了。
就这样,静默了几秒钟,我爸忽然冲出了屋,冲进了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又冲了回来,像疯了似的在屋子里挥舞。
“X你妈,我陈军红一辈子就没做过坑蒙拐骗烂屁眼的事儿,你们弄我儿子做啥子?要弄啥子冲我来,冲我来,不要搞我的娃儿!X你妈哦,你们下得起手哦,一个小娃儿,你们都下得起手哦!出来,狗日的龟儿子给老子出来,老子和你们拼了!”
我爸这个样子就跟中了啥魔障似的,但也怪不得我爸,只因为那次去了乡卫生所没查什么,我爸不死心,又带我去了好几家医院,不仅是镇上的医院,连城里的医院我爸都去了一次,医生都说我没病,是营养不良。
既然没病,特别是呼吸道方面的病,我这个样子咋解释?而且不止是我父母,就是据我两个姐姐的回忆,都说我那个样子,跟被人掐住了脖子没啥区别!
原本由于刘稳婆的说法,我爸就对有东西盯上我这个说法有了几分相信,加上此情此景,我爸已经认定有东西在搞自己的儿子了,这就是他那晚疯魔了一般的缘由。
我爸这一闹,终于吓哭了我两个姐姐,屋里的情况更加的糟糕,这时的我妈表现出了一个女人特有的,柔韧的坚强,她反而是最镇定的一个。
她一边轻拍着我,一边一把抓住了我爸还在挥舞菜刀的手:“老陈,家里不是只有幺儿一个,你要是这样,我们几娘母(几母子)靠哪个去?你看大妹儿,二妹都怕成啥样子了,你清醒点儿。”
我妈这一说,终于让我爸清醒了过来,可奇怪的是,他这凶狠的一闹,我的情况竟然好转了几分。
我不再呼吸困难了,那让人难受的啼哭声也渐渐止住了,小脸也从铁青恢复成了平日里苍白的样子,我爸见我好些了,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
我妈把我放床上,安抚了一下姐姐们,然后把她们哄去她们的房间睡觉了。
回到屋子里,我妈望着我爸,非常平静的说到:“老陈,我去找周寡妇,今晚就去。”
“都说鬼怕恶人,秀云,我儿子的情况我算彻底清除是咋回事儿了,我也是这个想法,我们今晚就去,再拖下去,我怕我们这儿子保不住。”我爸很认同我妈的说法。
既然决定了,我爸妈也不再犹豫,这一次他们是下定决心了,当下他们就抱着我出发了,估计是刚才我的情况刺激了他们,我爸竟然破天荒地的打起了手电筒,儿子的命重要,此时此刻他哪儿还顾得上小心?只求快点到周寡妇的家里。
冒着寒风,一路无话,平日里要走二十几分钟的路,我爸妈急匆匆的十来分钟就赶到了,我长大后常常在想,如果当时不是抱着我的话,他们说不定更快。
人,潜力是无限的,玄学的‘山’字脉主修身,说浅显点儿也就是激发潜力而已。
赶到周家的时候,不过八,九点的光景,只不过农村没啥娱乐活动,在冬天里的此时,已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周家的大门也是紧闭着的,我爸也不说话,冲上前去就‘砰砰砰’的把门敲的很响,在这安静的夜里,这急促的敲门声是格外的刺耳。
许是敲得太急,太大声,不久周家院子里就传来了人声,是周二的声音:“是哪个哦?”
我爸不说话,也不让我妈说话,只是把门敲得更急。因为他怕周二听见是我家,就不开门了,我爸这段时间的执着,确实惹恼也惹烦了周家人。
“是哪个龟儿子哦!开句腔卅(说句话啊)。”周二的声音大了起来,显然是对这样的行为发火了。
我爸依然是执着的敲门,周二大吼到:“不开腔,老子不开门哈。”
我妈在旁边有些着急了,小声说到:“老陈,你就说句话呗。”
“说个屁,周二的性格是出了名的一根筋,他真要晓得是我们,那就真的不开了。我就这样敲,敲到他烦为止,他还拿不定主意,肯定会开,你也晓得,他胆子大(胆子不大,又咋敢夜探西厢房?)。”我爸的性格里,也有些无赖光棍气儿,只是平日里不显罢了。
果然不出我爸所料,就这样执着的敲了十分钟以后,周二怒气冲冲的把门打开了,手里还提着一把柴刀,敢情是把我们一家人当捣乱的了。
见周二看了门,我爸闷着头就往里闯,这动作倒把周二吓了一跳,这谁啊?跟个二愣子一样!
“站斗(站住),你是干啥子的,别个家头(别人家里)你乱闯啥子?”眼看着我爸就把周二挤开,进到了院子里,周二忙不迭的喊了起来。
我爸反应也是极快,一把就把我妈拉了进来,然后反身就把门关上了,这才说到:“周二,是我,老陈。”
“我说你这个老陈,你这是......”周二松了口气,看来不是啥来找麻烦的,这年头,谁不怕忽然就进来一群人,把家给砸了啊?
但对于我爸的行为,周二显然还是又好气又好笑。所以,语气也不是那么好。
“周二,乡里乡亲的,我们进去说话,要得不?你晓得我老陈也不能逼你家做啥子,你今晚上就让我把话说完,你个人(你自己)说,我老陈在村里是不是厚道人,对你周二,对你周家,是不是以前怠慢过?”我爸这番话说的是软硬兼施,也难为他一个农村汉子能把说话的艺术提高到这种境界,也算是给逼的了。
乡里乡亲,在村里好人缘厚道的爸,以前也常常和周家走动走动,这些显然让周二心软了,那个时候的人感情到底淳朴,加上那句也不能逼你家做啥子,周二的脸色总算松和了下来,声音闷闷的说到:“那进来说嘛,算我周二拿你没得办法。”
我爸松了口气,周家最难应付的人就是周二,今天晚上过了他这关,看来还有戏。
进了屋,周家一家人都在堂屋里烤火,旺旺的火炉子旁边还堆着几个红薯,这家人倒是挺能窝冬的,热炉子,热腾腾的烤红薯......
周老太爷看来人了,抬头看了一眼是我爸,表情木然,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但随后又看见抱着孩子的我妈,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了叹息了一声。
周寡妇倒是想说啥子,无奈只打了2声嗝,就闭了嘴。
咬着烟嘴,吸了一口旱烟,周老太爷说了句:“月双,带周强,周红军去睡了。”
月双是周二的媳妇儿,听见老爷子吩咐了,赶紧哦了一声,拉着周强,周军就要出去,周强是周大的遗腹子,而周军是周二的儿子,两个孩子都上小学了。
“不嘛,爷爷,我要吃了烤红苕再睡。”周强不依。
“我也要吃了再睡。”看哥哥那么说了,周军也跟着起哄。
周二眼睛一瞪,吼到:“烤红苕又不得长起脚杆子飞了,给老子去睡了,不然就给老子吃‘笋子炒肉’(挨打)!”
看起来周二还是满有威信的,一吼之下,两个娃娃都不吭声了,乖乖被周二的媳妇儿牵了出去。
“军红,我晓得你这次是来干啥子的,话我都说明白了,乡里乡亲的,你不能逼我们家啊。”周老爷磕了磕烟锅,平静的说到,那语气丝毫不见松口。
这不是他们无情,先不说这事儿有没有把握,就说这形势,万一哪天谁说漏嘴了,就是个典型!况且周寡妇原本就在风口浪尖上。
我爸充满哀求的盯着周老太爷,牙花咬得紧紧的,像是在做啥决定,终于这样静默了几秒钟之后,我爸的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接着他就给周老爷跪了下来,紧跟着我爸,我妈抱着我也跪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爸这一辈子就没哭过几回,这一次流泪,看来也是真的伤心了,伤心他一个独儿,咋就成了这样,伤心有一天他这顶天立地的汉子也得给别人跪下。
这如此沉重的亲恩啊,真真是每一世最难报的因果,所以百善孝为先,负了双亲,是为大恶。
“军红,你这是,你这娃儿,哎,你跪啥子跪嘛......”周老太爷显然想不到我爸会这样,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慌乱了。
农村的老一辈最讲究这个,无缘无故受了别人的跪,那是要折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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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爸是小輩,也不算犯了忌諱,但生生讓一個漢子跪在自己面前,周老太爺的心裏又如何過意的去?
而周二已經在拉我爸了,就連周老太太也墊起個小腳,跑了過來,拉著我爸說到:“娃兒啊,你這使不得哦。”
“周叔,我老漢說男娃兒膝下有黃金,輕易跪不得,但我真的是沒辦法了啊。”說著,我爸就抹了一把眼淚,我媽也跟著抹眼淚,顯然打定了主意,今天咋也得求周寡婦幫忙一次了。
“唉,我不管了,讓我大兒媳婦個人決定。”周老太爺歎息了一聲,叫了聲周老太太,然後老兩口就轉身就了臥室。
這實際上就是周老太爺在幫我爸了,畢竟周寡婦死了丈夫,他周家憐惜這個媳婦兒,咋能指使周寡婦做這做那?那是欺負人孤兒寡母啊,話能說到這個份上,周老太爺已經盡力了。
而且,這其中的原因,除了我爸的一跪之外,還有就是我爸提起了我那已經過世的爺爺,我爺爺年輕時候和周老太爺交情不淺,起因就是我爺爺曾經救過周老太爺。
山村多蛇,周老太爺有一次在田裏做活時,我爺爺正巧路過,親眼看見周老太爺背後一條麻娃子(金環蛇)正准備攻擊他,按說毒蛇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有人踩到它或者靠近了它的蛇卵才會這樣。
當時,我爺爺也來不及提醒周老太爺什麽了,只得一鋤頭鏟了下去,周老太爺聽到動靜,回頭一看是我爺爺,循著我爺爺的眼神往下看去,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被鋤頭鏟成兩截的麻娃子還在地上扭動,顯然沒有死透。
山裏人記恩,我爸提起這茬,周老太爺哪裏還抹得開臉?所以,他甘心讓全家冒這個風險了。
周二見著老爺子松口了,他也不反對了,只說句:“老陳,你先起來,該咋樣我嫂子會決定的,你這樣跪著也不是個事,我先出去了。”
說完,周二也走了,一個堂屋裏就剩下我們一家三口和周寡婦。
此時再跪著就是折了周寡婦的福了,我媽抱著我站了起來,然後扯著我爸說到:“老陳,起來,不好再跪了。”
我爸依言起來,扯著袖子抹了幾把眼淚,倒是我媽平靜的多,她望著周寡婦說到:“月紅(周寡婦的名)啊,我們都是當媽的人,你看看我兒子吧,才一個多月,都被折磨成這個樣子了,我這當媽的心頭啊,跟天天在割肉一樣。”
天下共通的都是母性,我媽這樣一說,周寡婦立刻心有戚戚焉,趕緊擺了擺手,打著嗝說到:“額...秀雲...額..你別..額..再說了..,我其實..額..要幫忙的...額,..就是以前擔心...額..太多了,今天晚上...額...我就幫你..一把。”
周寡婦這樣一說,我爸媽登時大喜,他們不太懂過陰是咋回事兒,只是恨不得周寡婦立刻就‘開壇做法’,他們認爲用啥神通就是要‘開壇做法’的。
幾分鍾以後,我媽抱著我被周寡婦牽進了西廂房,而我爸卻只能在外面等待。
周寡婦這過陰的本事,一般有個規矩,就是一律不准男的進入西廂房,有什麽問題,也只能女親屬來問,甚至有時候有的女人,周寡婦牽進西廂房望一眼,也讓別人出來了。
這和其他過陰人的本事頗有些不同。
就這樣,我媽終于進入了周寡婦那個被渲染的過分神秘的西廂房。
一進屋,我媽的第一反應就是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接著就是冷,原本這就是冬日裏,屋子冷就是正常,可這種冷卻不同于一般的冷,那是一種陰冷,更多的是作用于心理,讓人的後脊梁直起雞皮疙瘩。
“月紅,我咋感覺不舒展呢?像被啥盯著一樣。”此時我媽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周寡婦了,她緊緊拉著周寡婦的衣角,站在西廂房的屋門口就不肯走了。
當然,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屋子太黑,我媽根本就看不見。
“不怕..額..我去點燈...”周寡婦依舊打著嗝說到。
我媽只得依然放開了周寡婦,在這種壓抑的漆黑裏等待是件難受的事,一分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這屋子給我媽的感覺是如此的不舒服,要放平日裏,我媽早就轉身就走了,她不是一個膽大的人。
但是爲了我,我媽豁出去了,在我爸不能進來的情況下,我媽堅定的認爲,她就是我唯一的希望。
好在周寡婦對這間屋子十分熟悉,悉悉索索一陣後,屋子裏終于有了光,原來周寡婦已經點上了一盞油燈。
這油燈的燈光非常的昏暗,但也足以讓我媽看清楚屋子的布置,只見這間屋子沒有任何的窗戶,牆壁四周竟然都挂著厚厚的黑布,也不知道是爲了啥。
而屋子裏陳設也十分的簡單,原先的家具估計早就已經被搬出去了,只剩下一床一桌,兩條凳子而已,
桌子上擺著些吃食,也不知道是給誰吃的,再仔細一看地上還有個火盆,裏面有些灰燼,我媽一看就知道,這陣勢不就是燒了紙錢後才能留下的嗎?
另外那些吃食的旁邊還有一個蘿蔔,已經焉焉的了,上面有幾支香的殘痕。
最後唯一能讓人感覺溫暖些的,就是那張床了,竟然收拾的十分齊整,白底藍花的背面簡單幹淨。
此時,周寡婦坐在桌子旁的一張凳子上,對著我媽招著手,示意我媽過去。
我媽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抱著我走了過去,在周寡婦對面的一張凳子,也是這屋裏剩下的唯一一張凳子上坐下了。
“額...秀雲..額..今天你看到..額..什麽...額..都不能說...唯一能說的..額..就是我等下...額...給你說的話...,記得嗎?”周寡婦十分認真的對我媽說到,雖然那打嗝的聲音讓周寡婦的話聽起來難受又有些滑稽,但這絲毫不影響周寡婦話裏的嚴厲之意。
我媽連忙怯怯的點頭應了,原本村裏人就重承諾,如果不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媽是決計不會說出屋子裏發生的一切的。
而且,把這些說給一個人聽,也是周寡婦要求的,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我媽答應之後,周寡婦就閉起了眼睛,我媽也不知道周寡婦在做什麽,只得靜靜的等待。
過了一小會兒,我媽就看見周寡婦的神情變了,她是在笑,那種笑是一種十分溫婉的,屬于女性特有的笑容,只不過在這詭異的環境下,昏暗的燈光下,這笑容看得我媽毛骨悚然。
笑啥呢?我媽覺得在這裏,就算送給她十只下蛋的老母雞,她都笑不出來。
接著,周寡婦又皺起了眉頭,眉梢眼角都是一副驚奇的神色。然後,她用一種怪異的強調,叽裏咕噜開始念著啥,那語速實在是太快了,我媽根本沒聽清楚這周寡婦是在說啥。
在這過程中,最詭異的地方就在周寡婦始終是閉著眼睛的,而且從她開始笑之後,頭始終扭著,朝著另外一個方向。
我媽就是個沒啥大見識的村婦,這副場景已經嚇得她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也不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坐在這裏,看著這詭異的一切。
終于,周寡婦不再叽裏咕噜的念叨了,那表情也輕松了下來,接著,周寡婦全身一震,頭也轉了過來,她望著我媽睜開了眼睛。
在她睜開眼睛的這一瞬,我媽就有些楞了,同村的周寡婦我媽還是熟悉的,之所以愣住,是因爲我媽覺得周寡婦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眼前這個人吧,不像是周寡婦本人。
說是陌生吧,我媽又覺得不陌生,爲啥不陌生?我媽說不上來原因。
“你是要看看你的兒子是咋回事吧?”周寡婦開口說話了,奇怪的是不打嗝了,語速很慢,但吐字清晰,只不過那聲音怪異的緊,明明是周寡婦的嗓音,卻像是另外一個人在說話。
那感覺我媽形容不出來,非要說的話,就像是你抓著別人的手在打一只蚊子一樣。
而且,周寡婦不是一直知道,她是要看兒子的情況的嗎?
可我媽哪兒敢計較這些?會‘術法’的人在她眼裏都是很神奇的人,可不能不敬,再說兒子的事情要緊,聽聞周寡婦這樣問,我媽趕緊的點了點頭。
“把兒子抱過來吧,我先看看。”周寡婦操著那怪異的語調平靜的說到。
我媽心裏一喜,趕緊的站起來抱著我,走到了周寡婦的面前,掀開了襁褓。
也就在這個時候,怪異的事情發生了,周寡婦的眼神剛落在我的小臉上,她忽然就尖叫了一聲,一下子就閉緊了雙眼,大喊到:“把娃兒抱開,把娃兒抱開。”
我媽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心裏一緊,然後又是一沈,周寡婦都這樣了,我兒子是惹上了多厲害的東西啊?
可擡頭一望周寡婦,又確是可憐,雙眼緊閉都不敢睜開,一張臉卡白卡白的。
這情況我媽還哪兒敢怠慢?趕緊的抱著我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
“月紅啊,我這孩子...”擔心著我的情況,我媽一坐下來就趕緊的問到。
“先把孩子抱出去,抱出去你進來再說。”周寡婦不理會我媽的發問,只是一疊聲的要我媽把我給抱出去,然後就走到床邊,蹲下身去,像是在床底下找著啥東西。
我媽又擔心又好奇,但哪兒敢怠慢,應了一聲,抱起我就出了西廂房。
一出房間門,就看見我爸在院子裏來回的踱步走著,一副著急的樣子,我媽一出來,我爸就趕緊迎了上去:“秀雲,我們兒子這是給看好了啊?”
“沒,我現在也說不清楚,你把兒子給抱著找周二擺龍門陣(聊天)去,別站在院子裏,把孩子給凍著,我還得再進去。”我媽也來不及說啥,她急著進去問周寡婦到底是咋回事兒,交代了我爸幾句,就往西廂房走去。
我爸抱著我,確實想再問問,可最終還是張了張嘴啥也沒說,轉身找周二去了。
進到西廂房,我媽看見周寡婦正蹲在地上燒紙,一邊燒著,嘴裏一邊念念有詞,敢情她剛才是蹲床底下拿紙錢去了。
我媽複又走到桌子前坐下,這一次周寡婦的話不再是一開始那叽裏咕噜怪異的語調,所以我媽也就聽清楚了周寡婦念叨些啥。
原話我媽記不得了,但大意是清楚的。
“我給你們敬些錢紙,你們拿了,就不要再來這兒,不要找麻煩,大家一條道上的,我更不容易.....”總之,周寡婦就反複的念叨著這些,而我媽越聽越毛骨悚然。
我媽不是傻的,這話明顯就是說給那東西聽的,咋周寡婦和那些東西是一條道的呢?
更恐怖的是,周寡婦念叨完了,又開始叽裏咕噜的說我媽聽不懂的話,話剛落音,屋裏就卷起一陣一陣的風,一共卷了十七八陣才算消停。
我媽哪見過這陣仗,這房子垂著厚門簾,連窗戶都沒一個,風哪兒來的?
眼淚在我媽的眼裏包著,那真是害怕的不得了了,但同時我媽又努力的忍著,爲了孩子她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怕了。
當風消停以後,周寡婦總算又坐回了她那張凳子,她望著我媽只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你先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