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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a 2009-12-15 21:24

二手車

有些二手車的檔案,買主是永遠沒有機會看到的。

在本市最大的二手車交易場,翠茜和大衛這對尚算年輕的夫婦正在左轉右轉,為了給翠茜挑一輛車作?家裏的第二部車。這兒的二手車大部分都比較新,車型極豐富,翠茜都有些挑花眼了,加上大衛原來的計劃是為了給她買輛新車,是因為翠茜的堅持,他們才決定買輛二手車的。在林林總總幾百輛車的車場,翠茜突然聽到一首自己喜歡的歌曲響起,那是一首《we will together at all》,她欣喜地循聲一路找過去,發現一輛很新極炫麗的紅色跑車正在自動播放著這首歌。打開車門,裏面沒有人,但白色的真皮座椅,輕快的音樂,像是翠茜夢想之車一樣,她轉過頭來對大衛說,就是這輛車了,它好象在等著我一樣。確實,這輛車果真就是在等著她,因為音樂是自動響起的,冥冥之中自有人操縱著一般,但翠茜把這解釋?這輛車和她的緣分,女人總是輕易相信這些虛無飄渺的東西。

大衛見她喜愛,雖然開始有些猶豫,理由是無論從車型到車的顏色,這車都太豔太年輕,但最終還是依從她的意見,把車買了下來。翠茜打算自己直接把車開回家。

大衛接著就回醫院上班,正值青年才俊的他,是這家醫院小有名氣的外科醫生,他忙於工作的時候,翠茜在家做專職太太,這樣的婚後歲月也已經平平淡淡地過了有七年之久。雖然翠茜有時候也會抱怨,自己除了是大衛的太太這一身份以外,什麼角色都不是,這時大衛都會抱住她溫柔地說,嗨,寶貝,我永遠愛你啊。於是翠茜就什麼都不說了,儘管心裏還是會對這種單調的生活有些不滿,但大衛在事業上的成功,也足以說明她在家中做一個好太太的功勞啊。

翠茜開著新買的車果然具有跑車的一切優良品質,又輕快又拉風,令她充滿歡樂地跟著車上一直放的《we will together all all》的節奏微擺著頭唱合著。前面就是紅燈了,車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她不經意為了一下頭,眼光掠過一下後視鏡,突然她驚愕地發現後視鏡中反映出後座上坐著一個年輕金髮女子在沖她似笑非笑,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急忙回頭去看後座,空空如也。她滿腹狐疑地再打量後視鏡,裏面再也沒有反映出什麼女子來,她想自己是不是精神恍惚啊,綠燈亮起,有點反應不過來的她仍沒開動車子,後面排著隊的車輛紛紛按響了喇叭催她快點開車,翠茜一下子反應過來,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繼續上路,這一路很順利地回到她和大衛的庭院裏。

翠茜回到家後開始做飯,可是總有些心緒不甯,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大衛晚上回到家,她還向他發了脾氣,大衛象往常一樣安慰她,令她又有些慚愧起來,大衛建議她有了新車,不如多開車出去兜風和探望朋友,就不會在家裏那麼悶了。她想也對,過幾天就去一趟老朋友雅可家吧。想到雅可,就想到她去年生的小寶寶,想到小寶寶,她突然明白現在自己需要的是什麼了,她興奮地對大衛說,我們要個孩子吧,以前我總以為有了孩子就不再年輕,總是拒絕你要孩子的請求,現在我們已經結婚七年了,也該要個孩子了。大衛大喜過望地一把抱住她,激動地說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早上起來大衛已經出門上班了,翠茜用高壓水槍沖洗新買的跑車,她又聽見車內自動地響起那首歌,她略覺奇怪地打開車門,這次車內的內視鏡中又見到了那名金髮女子,她這次坐在那兒重復地在說一句話,"我懷孕了"翠茜還是往後座看,仍舊沒有後視鏡中的女子坐在那兒,她心想,真是有點見鬼了。,又過了幾天,翠茜每天開著車去超市,她漸漸覺得這輛車的顏色紅得太輕佻了一點,而且車型也太花俏,太招搖。因為每個看到這輛車的男人都會以一種看花花公子雜誌女郎的眼光望向它的女主人,這也是人們都認為車如其人使然。也許這車真如大衛所說,不太適合象她這樣的專職太太吧。有天她躺在床上時,對大衛說,我看我還是把車退回去吧,這輛車不會適合一個要做母親的人的身份的。大衛象松了口氣地說,好啊,我很贊成。翠茜心中暗笑大衛其實還是怕自己太太在外面太過招搖的,沒想到大衛還會擔心這些。

雅可家還是沒有去,翠茜在電話裏和她談了談,聽到雅可在電話裏熱切地談論她的孩子,翠茜也不禁希望自己能早日懷孕。而恰好,這個願望很快就成真了,翠茜在買了車的第三個星期二,證實已經懷孕。喜悅之餘,她竟莫名其妙想起那個車上後視鏡中的女子,那天也是在說她自己懷孕了。翠茜有點驚訝於這樣的奇怪現象了,她想還是去一趟雅可家吧,順便也可以問一問她在懷孕期要注意的一些生活問題。明天還是開跑車去吧,反正也還沒來得及還回去。

又開著跑車跑在高速路上,翠茜已經不由自主地會把眼光不時投向後視鏡,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沒有以前的景象出現,正當她覺得以前的事情不過是自己神經緊張,精神恍惚的錯覺時,她用手去掰了一下手柄,不其意地,碰到另一雙女人的手,塗著紅亮的指甲油的一雙手,真實得完全不象在做夢或錯覺,她大吃一驚,把手一縮,幾乎車子失控撞向公路的路標。急?車後,旁邊的座位上也還是什麼都沒有,一股寒意由腳板蔓延全身,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幸虧車子在剩下的路程中什麼事也沒有再發生,到了雅可家,看到老朋友親切笑臉時,翠茜心中對剛才發生的事情存有的恐懼已經被自己的好奇心擊退了。她對雅可講述了買了這輛車後發生的一連串怪事,雅可安慰她這可能是因為懷孕後精神不濟所致,甚至還告訴她自己懷孕時做夢夢到孩子在腹中死去,但看看現在吧,可愛BB正在咯咯地笑得很歡,這個孩子不但健壯而且活潑。聽完老朋友的安慰,翠茜想,不論是幻覺也好,真有怪事也罷,反正,這件事也沒有什麼危害到了她,也許,甚至這會是她平淡生活的一點探險呢。這樣一想她釋然了,和雅可談談笑笑了很久才告辭出來。

翠茜一個人在發動車的時候,發現了一支過去沒有發現的驗孕棒,上面有兩條紅線,這個東西證明了她看到的景象並不是幻覺。手裏拿著這支東西,翠茜一下子明白過來,她看到的車內的女子一定是這輛車子原來的主人,這名不知名的女子懷孕了,可是她現在在哪呢?為什麼她的影像總是出現在這部小車裏面呢?翠茜不禁輕輕地問出了聲,好象要回答她的問話一樣,她看到了那名金髮女子在車內再現了,她正在用一把鋒利的刀片割斷了自己的手腕動脈,血流得周圍都是,翠茜覺得有一些甚至還流到了她的身上,可是定睛一看,車內什麼都沒有,還是雪白雪白的真皮座椅。可是剛才,那些血好象還是熱的,淌過了自己的腳背。翠茜掏出紙巾來想要擦一擦腳,意在把那些血腥的幻覺也一併擦去,她彎腰俯下的時候,卻又意外發現在她的座位之下,有一把鋒利的刀片,上面沾著一些已經幹了了的血?。翠茜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頭腦整理了一下,不難得出結論,這輛車的的原來主人,就是那名金髮女子,她就是在這輛車上自殺的,而且她死的時候還懷有孩子。想到這,翠茜覺得喉嚨裏象被什麼掐住了一樣,無邊地覺得邪路,和深深恐懼,還有太多太多的疑問,這名女子到底是幹什麼的?為什麼她懷孕後又要自殺呢?這裏面是不是有一個不?人知的故事需要別人來幫死去的她揭開呢?疑雲密布的天空又令翠茜覺得很想一知究竟。從雅可家出來的那條路上,她決定不先回家,乾脆去賣車的地方查一下檔案,雖然最終還是要把車退回去,畢竟找到理由也更理直氣壯吧。

查檔案的結果是車的原來主人是一名女子叫麗娜,檔案裏只有她最後的居住位址。翠茜決定上門一趟,雖然很害怕這樣找上門去,但也許這是解開謎團的最好辦法了。她在車行打電話給大衛,想和大衛講她今天發現的離奇事,想告訴他她現在的恐懼和不安,想他能來陪她一起去找那個地址。可是電話打過去,護士小姐說大衛正在手術室,不能接電話。

仍舊開著那部跑車,因為車行的人說退車也要辦一些手續,等文件簽妥,就可以開著它回去換一輛其他的車出來,而大衛如此之忙,連電話都沒能接聽,更不可能有時間陪她去另挑一輛車。車子開了不知道多久,只知道這個地方是在郊區。這樣一路辯別著路標一路開,終於開到一座黑暗的小房子前面車停住了。翠茜熄了車的火。開門出去,周圍很靜,這應該是地址上寫的地方了吧,翠茜湊近了門牌自仔細辨認,確實是這裏。她努力按住自己的心口,拍門,"有人嗎?"一連數聲都全沒有反應,如死般地寂靜,也許屋子裏沒有人了吧。其實她也有些怕屋子裏有人,門吱呀應聲而開,然後出來的卻是麗娜,還好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她帶著有些失望又有些慶倖的心情從門前轉過身準備離去,這時她感覺到一道強光打向她,刺得她只能抬起手來擋住眼睛。一個低沈的男聲在問,你在這裏想幹什麼?

原來打著手電的男人是麗娜的二叔,翠茜瞞他說自己是麗娜的好友,麗娜的二叔開了房門,把她讓進屋裏去坐。坐下後她試探著問這個男人,麗娜是不是出事了。麗娜的二叔翁聲應道,她自殺了。在自己的車上。然後二叔開始講起麗娜的生前,他說,麗娜是一個不斷惹事的人,生長在離異的家庭環境中,沒人關心過她,只有二叔還算把她視?親人,可就是這樣,最後唯一的親人也對她感到了失望,學習不好的她在長到十八歲的時候,就做了跳舞女郎。這只不過一個幌子,其實這跳舞女郎的工作性質和妓女也沒什麼分別。二叔還說了一些別的事情,關於麗娜的那部跑車,二叔也奇怪為什麼麗娜會那麼有錢買得起這?昂貴的車,而且更加不明白為什麼麗娜又會在那輛車裏割斷自己的手腕動脈。說完了這些,他最後指著一個紙箱對翠茜說,也沒有想到麗娜還會有你這樣的朋友,這些都是麗娜最後的一些東西,如果你想要作?紀念,就給了你吧。裏面都是些雜雜碎碎的東西。

翠茜捧著這個紙箱從那座黑黑的小房子裏退了出來,一路飛車,象靈宵飛車般消失在夜色中。

大衛加班到很晚,開車回到家的時候,先是看到了那輛跑車停在院子裏,家裏燈光明亮,他三步並作兩步跑上臺階,推開門,一樓卻不見翠茜象往常一樣迎接他,他開始叫,翠茜,翠茜,你在哪?一面逐一打開一樓的各個房門,翠茜都不在其內。他突然覺得腳下踩中一件異樣感覺的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一雙絲襪,再往前看,不遠處是一條女人內褲,再一路過去,是女人的口紅,指甲油,絲巾,這一路向樓梯那邊走,一面可以看到更多的東西,其中大衛彎腰撿起了一張駕駛證,駕駛證上面的照片貼著的正是麗娜,也就是翠茜在車內幾次看見的那個女人,望著手裏的東西,大衛竟有些不知所措神情。他繼續向前走到他和翠茜的臥室,喊了一聲翠茜,這回聽到一聲答應說,就出來,可這聲音怎麼不太象翠茜平日的聲音呢,大衛覺得心裏七上八下。

翠茜滿面笑容地從浴室裏閃出來,金色的捲髮代替了平日的棕發,腥紅的指甲,閃閃發亮的銀紅連身吊背短裙,還有烈焰紅唇,這分明是照片上的麗娜而不是翠茜。大衛吃驚地張大著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個裝扮得完全象麗娜的翠茜笑著向大衛靠過來,靠過來,身上飄著讓人頭暈的香水味,大衛幾乎窒息了。翠茜說,怎麼了,你不喜歡嗎?你不是很喜歡這樣的裝扮的女人嗎?是不是還需要我再跳上一段脫衣舞才能挑動你的情緒啊?她的笑容變得很妖冶,全然沒有平日那個在家做專職太太的翠茜的影子。大衛象失去抵抗力的木偶一樣在她的牽引下和她轉了兩個圈。突然,翠茜象發狂的母獸一樣把他一把搡開,眼中噴出怒火逼住他,她說,大衛,真沒想到,同一輛車,你會買兩次送給不同的女人。原來你所謂的愛我竟然也是謊話,你瞞著我和外面的女人有肮髒關係,回到家還能裝成君子模樣,你這個混蛋。……她把一疊的照片甩到大衛的臉上,照片上全是一男一女親昵合影,男的是大衛,女人是麗娜。翠茜大發雷霆期間大衛不斷地在請求原諒,說他和麗娜不過是逢場作戲,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從來也沒想過要離開這個家,就算是麗娜說有了他的孩子,他為了不讓她說出來,只好花錢?她買跑車,就是希望她不要把事情傳揚到太太耳邊,這樣做也是為了保全自己和翠茜的家庭啊,可是翠茜不聽他的,她抓起手邊可以抓到的任何東西向大衛砸去,大衛很快就頭破血流,最後翠茜哭著喊著從屋裏沖出去,她沖向那輛車,大衛在車窗旁苦苦哀求,可是她什麼也聽不到了,一使勁踩油門,車如閃電般不知去向。

車內,翠茜哭得眼睛紅腫,她身上還穿著那套麗娜的衣服,車內又在響著"wewill together at all "重復響著這一歌詞,不知何時起,麗娜的影像又坐在她的身邊,她獰笑著對翠茜說,現在我們在一起了,你應該看看我和大衛以前是怎樣纏綿的,車前窗上如同電影螢幕般放映著惹火性感的麗娜和大衛大跳貼身辣舞,翠茜大喊一聲"不",於是鏡頭一換,換成了大衛和麗娜在說話,麗娜用自己肚子裏孩子要挾大衛和自己結婚,大衛說自己已有妻子,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麗娜惡狠狠地說,那你的太太死好了。看到這,翠茜覺得渾身冰涼,她對麗娜說,我們是朋友,我沒有想過要害你啊。可是麗娜發出冷笑,聽得翠茜毛髮直豎,她意識到自己必須離開這輛車子,可是在她去打車門的時候,車門死死地鎖住了,車窗的鎖也吧嗒一聲全部鎖住,這輛車子象密封罐頭一樣,裏面開始有冷氣。翠茜大聲而徒勞地喊救命,她還在用力地想要打開車門,可是車門是不會打開的了。漸漸地,她的跑車裏冷氣霜已經充滿了整個車內,翠茜被包圍其中,直至……

淩晨時分,一夜無眠的大衛在床上躺著,他聽到車駛進自家庭院的聲音,是翠茜,他從床上一躍而起,她回來了,他望到她的那輛紅色跑車順順當當地停在平日的停車位置,他想也許她原諒他了。他跑出家門,跑下臺階,室外的空氣霧氣迷茫,庭院裏落葉繽紛,他滿懷感恩地跑向車,感謝上帝,翠茜終於還是回來了,他哆嗦著手輕輕打開車門,門一開,砰地彈出來的,是翠茜已經僵硬的半個上身,車內不斷地響著"we willtogether at all",翠茜她,已經死了。她仍舊穿著麗娜那套夜總會女郎的衣服,只是雙眼張得很大,看得出來她最後的眼神充滿了怨恨和恐懼,牙關緊咬,一付死不瞑目的樣子。

大衛的眼淚,如泉般湧,怎麼會這樣啊?回答他的還是飄來蕩去的那首歌,"wewill together at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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