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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oman 2013-4-24 00:43

向權力與人性挑戰

向權力與人性挑戰

  《洛神》書中最明顯的主題、吸引人之處即是曹操繼承人的問題,這問題具體演變成一場接班人之爭,圍繞在這主要的情節之下,烘托出多樣面貌、具複雜思考的曹操。
  我們看到曹操的掙紮,他必須在曹丕與曹植中挑選一個繼承人來,他清楚知道這兩個兒子皆有缺點。「為何曹丕不是曹植」一直是他心中深藏的矛盾,他期待著深沉、乖戾的曹丕多一點仁孝;任性、仁孝的曹植多一點謀略,他在兒子身上勾起一種「瑜亮情結」。欲求完美的心理渴望,卻相反的,加劇了接班人的惡鬥,成了悲劇的淵藪。
  曹操的遲遲不肯作決定,外人容易以權勢的眼光來看,認為他想大權在握,捨不得交出權力的棒子,這種現象,對照到國內第一代企業家也是遲遲不作決定,其實跟曹操所面臨的情境,多少相似。一代梟雄作決定都這麼難,他要放眼未來,也想保全兒子,他知道作出決定即要割捨,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實不忍。
  曹操原以匡扶漢室為志,但或許是他的頭疼宿疾,及接班人倉舒的死帶給的他的打擊,又看到可繼承的兒子又並非完美,讓他更加的頹唐,從而產生對生命的沉重絕望感,我們似乎看到那雄心正如流沙般漸漸消逝。這樣的曹操,超越史書中冷血刻板的形象,明確表現了一代梟雄與平常人無異的人性。
  書中頗有趣的地方是在曹操殺了孔融的子女,曹植去向曹操求情,作者描繪此場景時,非常幽微。
  曹操解釋,從長遠的眼光、未來的政局發展來看,殺了他們是為了防止更大的災難,是「仁莫大焉」,一番話讓氣憤、雄辯的曹植也認為「聽上去也有些道理」、「看來他誅殺孔融兒女的舉動,是有意而為,而非聽了奸徒的挑撥。」小說的特色就是能重現這樣多層次的思考。
  在中國文化裡,多以「仁」、「聖賢」的角度來檢視帝王,天子上天壇宣誓他的敬天愛人,展現出這種意圖者,便是好的皇帝,這是「意圖倫理」;其實更重要的是「責任倫理」,就是要看他的所做所為,是否更符合大多數人的福祉。曹操為他殺人所提出的辯解,給了我們一點思辨空間——殺人是罪惡(尤其是殺了人人皆曰不可殺的孔融),但如果不殺會造成未來的血流成河,那麼,眼前的「殺」,是否成了「必要之惡」?要看的究竟是眼前或未來?看他的意圖,或看他的責任,各有不同的評價,「孔融事件」給了我們這樣的省思。
  再者,曹操後來的殺人,殺荀彧、楊修、崔琰,為曹丕剷除接班障礙。他希望曹丕當聖賢之君,「聖賢之君是不可以亂殺人的,只是有些人又不能不殺,我只好替你殺了!」這說明一種現象:一個當權者、企業主非常在意圍繞在少主周圍的是些什麼人。
  他們願意替少主揹黑鍋,剷除老臣,砍到只剩下可輔弼、非常忠貞的老臣,如辛毗、司馬懿等人。這也讓人赫然質疑,以曹操的聰明睿智,竟沒看到司馬懿是曹家真正的威脅,是曹操老了嗎?或來不及?或司馬懿太聰明瞭?
  我們知道,父子相傳的制度,有必然的缺陷,如果曹操不是因為私心,在看到他兒子的缺點後,能當機立斷,把曹家大權拱手讓出──如同現代企業主將大權交給專業經理人(管理人),曹家大業或許可以維持得更久;若堅持從兒子當中拔擢一個繼承人,必然會有許多後遺症──大多是不擇手段所造成的,甄宓曾說:「古往今來,誰在爭奪父輩的大業中使出光明正大的手段,誰就是失敗者。」可謂一語中的。
  繼承人之爭,造成骨肉相殘,扭曲人性,父子、兄弟之間互相欺瞞、猜忌;夫妻勾心鬥角,這在《洛神》中處處可見,它赤裸裸地把人性中最黑暗的一面呈現了。這也是作者最成功的地方──不斷地碰觸「人生的曲折,人性的複雜」。
  曹植是個極度任性的人,曹操誅殺孔融後,曹植因此放浪形骸;曹操砍殺孔融子女,曹植冒犯了曹操嚴令,去向曹操求情、抗辯,最後被怒逐而出。曹操深知他的缺點,但心裡深處喜歡的接班人選仍是他;曹植在荀彧、楊修的暗中教導下,極力想符合曹操的期望,雖稍收斂些,但在決勝時刻,他還是顯露出最真誠的本性。當曹操在銅雀臺上召見曹丕三兄弟時,他直截了當問曹植,「朝廷大軍出征,我曹家可有後顧之憂?」他見曹植不懂,連問了兩次 ,但曹植仍沒有說出曹操想要的答案「大漢皇帝」,曹操想,曹植果然是一絲防人之心也無。
  一個人的性格決定他的眼光、格局及未來。曹植的性格,註定在這一場權鬥中要輸給深沉機詐的曹丕。曹操欣賞曹植的文才及心地仁厚,在確立接班人選後,他覺得曹植保全自身的最好方法,就是在文章之事上好好發展。
  這般任性的曹植卻獨得甄宓的青睞,他第一次在大嫂甄宓面前,勇敢地表達他心中的話:「我無法忘了妳」時,他十六歲,她二十六歲。甄宓也因前兩次婚姻並非完美,曹植純純的愛觸動了她的心。這是一段畸戀,年紀的差距和身分的界限,都不應有激情的,卻硬是吹皺了一池春水... ...
  本書在權力的描寫上很是細緻。權力之外的另一個主題:愛情──父子三人同時愛上一個女子,他們的愛情牽涉到亂倫與禁忌,如用現代小說角度看,其實可以發展出更多錯綜複雜的面向,例如甄宓領受三面愛情時的心情,是罪惡或滿足?便是很可深入著墨之處。
  曹操用「權」把這種亂倫壓抑掉了,他希望甄宓作曹丕的賢妻、曹植的賢嫂,甄宓也允諾了,也因此消除了可能發生的致命後果。但甄宓仍有自己的期待,她處在艱難的處境中,努力爭得自己一點空間──與兒子曹叡的親情、與蔡文姬的友情,她是利用曹操對她的護持,及曹丕對她多「讓」(容忍)的空間爭取來的。
  曹丕後來在看待與甄宓這位大美人的愛情上是冷靜的,只將甄宓當作一顆棋子,不時地對甄宓表現出容忍、在曹操面前製造恩愛的假像,以投著曹操所好──這種愛情又摻雜著「權力」兩個字,也繞到本書的權力主線上。而作者描寫曹植與甄宓的愛情則恰如其分,甄宓對曹植更多的是母性,藉與曹植的愛情來確定自己的定位,此時,她才是自己,而非「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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