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ny 2009-9-8 21:13
絕世美食
永輝是個農民。
這年頭不要小看了農民,永輝算起來其實算個不吃素的農民。
不吃素拿網絡流行的幾個解釋來說,就是,他愛好口腹之慾,酷愛肉食,每餐飯無肉不歡。
他也很有寡人之疾,好色,結婚與否似乎都不妨礙他時時幽會靚女。
他還是個心狠手辣的生意人,在他手上吃了明虧暗虧的對手不計其數。
不過生意場,在商言商的,你要不狠點,怎麼能成功呢?所以這一切似乎都不算什麼了不得的過錯,笑貧不笑娼,人們對鑲了鑽石的男人仍然敬畏,報章雜誌的財經版社交版常常可以看到永輝坐在大班台後志得意滿的笑臉。
此刻,他正在中山路空中花園3棟情婦的香閨中盡享溫柔。
陳文文把柔若無骨的兩條手臂掛在永輝脖子上,整個雪白豐滿的裸胸露在外面晃眼,帶著點鼻音的聲音撒嬌。
「輝啊,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跟你老婆攤牌嘛?」
永輝剛剛熄滅的情慾瞬間又被挑起,他一手輕撫著陳文文胸前高聳的蜜桃,一手已經伸到下面起伏的曲線,嘴裡嘟囔說:「很快了,很快了,我需要找個適當的時侯……」
陳文文一天不依,唰的一翻身跳了起來,整個身子跌到永輝身上,那對碩大圓潤的乳房幾乎沒打在永輝臉上。
「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啊?什麼叫適當的時侯?你們又沒小孩,你老婆又沒絕症,要分手早就可以乾淨俐落的分手了,拖拖拉拉,你不是打算騙我吧?」
永輝一邊拍拍陳文文的背安慰著情婦,另一手一併忙碌著。
隨著男人手指嘴唇的游移,說話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只餘下女人格格的嬌笑和濃重的鼻息,小小的房間裡,春深似海。
從買給陳文文的小公寓走出來,天色已經暗了,華燈初上的時分,路上滿滿是下班回家的人跟車,這個城市交通永遠的擁擠,車行速度有點緩慢,可是開著奔弛的永輝一點也不介意,性慾充分得到滿足的他,心情愉快得跟著CD機哼唱。
桃花心木的方向盤光滑昂貴的觸感,摸在手裡就像陳文文的身體,也是那麼的光滑昂貴,無所謂,反正負擔得起。
既然都有了,何不用最好的?
永輝一般都是下午時候先款待完情婦,然後回家陪伴妻子,享受家庭生活,兩全其美,這主意是永輝想起來的,永輝為自己的安排得意的笑了出來。
越接近家門,他的情緒就愈是高昂,一種偷偷摸摸的刺激,使他邁向自己那座獨立門戶的別墅的腳步格外輕快。
不要以為每個外遇的男人都有象母夜叉的老婆,在家裡過得生不如死才去偷歡的,永輝就覺得妻子毫無可挑剔之處。
柳飄飄是一個男人希望的最好的模範妻子。
柳飄飄首先自己有工作,在一家頗負盛名的烹飪學院領銜主教,她煮出來的菜連連獲得過國際大獎,她的穿著舉止談吐永遠合宜,體貼得無微不至,最好的一點就是從不完全干涉他,漂亮聰明獨立,同時又溫柔馴順忠實,一切都是那麼完美無缺恰到好處,站在他身邊,都格外使他臉上增加光彩。
他並不是不愛柳飄飄,但是她太完美了,就總覺得少了一點什麼。
後來他才明白,他們之中,缺少的就是不完美。
完美過頭就是很無聊的事情了。
柳飄飄從不發脾氣,從不提高聲音,情緒異常的平穩,控制得宜,最高興的時候也僅止於微笑,像一個無懈可擊的瑞士表江斯丹頓那樣精確,永不出錯,幾十年都不會慢幾秒快幾秒,卻讓人看得也那樣無趣,久了實在使他厭悶煩膩。
而陳文文則是個完全的相反,一切全憑當下的感覺去做,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總是把事情搞得一團混亂,但是她又像個有女神胴體的女孩,天真、浪蕩、熱情,笑起來無邪得很,清脆響亮得簡直可以傳到天堂,從那兩片豐潤甜美的嘴唇裡吐出來的話語絕對不適合比例關係,穿著永遠太惹眼太暴露,化妝一定太鮮艷,太艷俗,好像永遠需要一個大男人來照顧提醒樣子,這樣也是好玩的不得了。
真叫永輝跟柳飄飄離婚再娶陳文文他才不肯,跟陳文文過日子就像911事件,陳文文的一不會家事,二不會女紅,洗碗只洗碗裡面,咖啡杯裡一圈圈咖啡漬,脫下來的衣服鞋襪放在洗衣機裡幾天都不知道洗,什麼綾羅綢緞都像抹布一樣糟蹋得不成樣子,反正永輝會給她錢再買新的。
最可怕的是她的廚藝,陳文文是那種連糖跟鹽都不分的女人,誇張點說煎個荷包蛋都能弄成一塊鐵餅,有自知之明也罷,陳文文像是完全沒有味覺一樣,煎成焦炭的雞蛋,甜得發膩的紅燒肉,配著夾生的米飯都能吞下二碗,另外還要逼永輝也吞二碗。
這樣的女人做情婦完全可以被接受,但做妻子,開玩笑,怎麼行?
古有明訓,娶妻娶德啊。
推開自家那扇西班牙熟鐵製的雕花大門,他臉上得意的笑容還沒完全退卻,看見妻子穿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臉上泛起恰如其分的微笑,迎了上來,接過他的公文包和西裝外套。
「今天過得好嗎?」
永輝吻了吻柳飄飄白皙的臉頰,「好,我簡直等不及要回家來。」
「餓了嗎?先洗澡還是先吃飯?」
永輝站著躊躇了一秒鐘。
小心才駛得萬年船,從陳文文處回家之前一定先洗過澡,連沐浴液洗髮精都選跟家裡用的同一品牌。
永輝的白襯衫領永遠都雪白的,不為什麼,洗澡次數多而已。
「那先吃飯好嗎?煮著的湯剛好夠火侯,再煮下去怕銀耳要老了。」柳飄飄接著問。
柳飄飄總是能夠絲毫不差的揣測到他的意思,有時候準確的程度簡直讓永輝覺得毛骨悚然。
藏著心思的人的思想總是很敏感。
說不定柳飄飄就雇了一些私家偵探跟蹤過他。
說不定柳飄飄在他手提電話辦公室電話裡都安裝了竊聽器。
說不定柳飄飄有神眼,能看到別人的心。
他把這幾個一閃而逝的念頭丟開,柳飄飄要是真的有這種異能,她恐怕早已經把他剁成十八塊來紅燒了。
坐在那張透明玻璃玫瑰鋼花的飯桌上,看柳飄飄不疾不徐地端出菜和湯,這就是他每天最期待的時刻。
他閉上眼睛,深深吸進飯菜香氣,柳飄飄的手藝永遠是那麼好,看似簡單的菜色,其實不知道經過多少複雜的烹飪程序。
銀耳紅棗蓮子湯味很正,在濃厚的甜香中巧妙的保留了銀耳的的柔嫩滑溜跟蓮子的苦香氣,紅棗選取上好的滄州紅棗,水泡一小時,和蓮子一起加入鍋中大火煮沸後轉小火,再入銀耳煮得軟熟,蜜汁甘潤,加冰糖調和後甜而不膩;一小鍋干貝豆腐煲乍看之下只是素藍盤上擺著白色奶酪,翻過來才見真功夫,豆腐上鑲著的拿紹興浸飽的干貝墊著底蒸得軟熟,時不時候還透出點新鮮蝦肉的點點粉紅;錫紙火拷桂魚,清鮮得讓人欲罷不能,一張餐桌上雖然菜色簡單,但紅白黃橙綠顏色相映,視覺和味覺都得到無法形容的享受。
光看看,就忍不住了。
「今天的菜好吃嗎?」柳飄飄總是會這樣溫柔的問一聲。
「太好吃了。」永輝邊揮動筷子邊由衷的說。
他才捨不得跟柳飄飄離婚,不是為了別的,光為了柳飄飄做的這一手好飯菜,就怎麼也得不離不棄。
要想抓住男人得先抓住男人的胃,這句話從來就沒有錯過。
永輝從結婚以來就極少在外面吃晚飯,為了生意非在飯桌上應酬不可,他也僅只淺嘗,一定留著胃口回家找補。出門在外,老婆交代,少酒少菜,永輝是不折不扣的完成的。
柳飄飄絕對有能力可以把他的胃牢牢的抓住。
只是抓住胃永遠不等於抓住了心。
所有的男人現在都懷念唐宋元明那個時代,那時候像永輝這樣的問題就根本就是問題,大老婆主持中饋,小妾陪他耍樂,才沒有這麼多煩惱?他只要把陳文文娶進門來做個小,柳飄飄負責打理家庭跟飲食,食慾和性慾一樣能得到完全的滿足,嬌妻艷妾,兩全其美,簡直就和唐伯虎差不了多少。
每個星期都有那麼幾天,他會去陳文文的公寓,享受一下毫無負擔的歡笑,毫無節制的性愛,餓了叫個外賣,二個人分著吃,偶爾還能吃幾口麥當勞這類兒童快餐,倒也十分新鮮有趣。
畢竟人總不能光娛樂,他總得回家吃晚飯,繼續扮演著忠實的丈夫角色。
他喜歡柳飄飄給予他那種井然有序的寧靜家居生活,也喜歡偶爾在陳文文的地方放縱一下。
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這就是永輝想要的,一直維持這個樣子,什麼都不要改變。
成功的男人基本都這樣的,永輝從來也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吃過一頓美味的飽飯,他正舒適的喝著柳飄飄泡的碧螺春,準備坐在沙發上看一下晚報,家裡的電話響了。
柳飄飄接了電話,聽了幾句話,就直接交給了他,「一位陳小姐。」
永輝接過電話筒,臉上不動聲色,但一顆心差點就跳出喉嚨口。
柳飄飄好像什麼也沒有懷疑,給了他電話後就又回去繼續研究食譜,溫暖的黃色吊燈把柳飄飄包裹在一團光輝中,讓她的臉像一尊沐浴在燭光裡的玉佛像,端凝秀麗平靜可人。
永輝要是不是要接電話,一定看癡了。
說完電話,再回頭,發現妻子也溫柔地看著他,「沒有什麼事情吧?」
「沒有沒有,別擔心,沒什麼,只是客戶想要一單業務,他們業務部門的經理想請我吃頓飯詳談一下,才來個電話。」
柳飄飄在他的茶壺裡續了熱水,「啊,對方業務單位啊?哦,你的名片上不是沒有印家裡的電話嗎?」
永輝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搪塞說:「可能是人家從我朋友那裡打聽來的吧,現在做生意的人啊,千方百計的拉關係。「
柳飄飄臉上沒有任何懷疑表情,溫柔說道:「哦,還以為有什麼大事情,這些人也太不禮貌了,業務做到家裡來了。」
永輝心裡忐忑,臉上卻沒敢絲毫放鬆,「沒事沒事,以後叫她們注意。」
說完,忙低頭亂翻報紙。
「哦,那就好。」
柳飄飄沒停頓,主動結束話題:「那我去給你放洗澡水啊。」
永輝低頭嗯了一聲,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覺得背後有點涼,出了一身冷汗,到現在才發覺。
柳飄飄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麼,停住腳步,回頭說:「對了,永輝啊,說到電話,最近老有人打電話到家裡來,可是接了對方卻不出聲,恐怖兮兮的。」
永輝一顆剛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啊了一聲,不知道說什麼好,憋了半天,安慰妻子說道,可能是撥錯電話吧?
永輝覺得這麼下去不是事情,也岔開話題說,「飄飄,過二天是我們結婚紀念日,我們出去吃個飯,小小紀念一下。」
柳飄飄走進浴室時候應了一下,口氣似乎平淡。
永輝有點氣,陳文文最近愈來愈難搞,不但花錢愈來愈凶,時時逼迫他回家攤牌,現在居然打電話到家裡來了?
小女人!她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也許該是時候冷她一冷,叫她知道做情人要懂得守點規矩。
永輝想是這麼想著,可是他又想到陳文文在床上的風情萬種,不由得又有些氣餒,不捨得就此放手。
歎了歎氣,又恨自己沒生在古代了。
二日很快過去,永輝特意在城中著名的法國餐館訂了座,雖然家裡有個煮菜高手,可是結婚紀念日總不能叫自己老婆貓在廚房裡洗切煮烹,絕對是應該出門讓人伺候著慶祝的。
紀念日當然要送禮物,永輝從Van Cleef Arpels購下一式一樣的兩隻靈感來自太平洋海島上的繁花Hawaii系列高級珠寶腕表,這腕表的機芯、表面和指針都隱藏於鑲飾寶石的花瓣或葉子裡,乍看是華麗首飾,只要觸動秘密的小機關,表殼便會如鮮花般綻放,美麗,新穎,做結婚禮物最好不過,最重要的是妻子和情婦都有,皆大歡喜。
結婚紀念日當天,他提早離開辦公室,打算先去安撫情婦再會妻子。
陳文文今天明顯精心裝扮過,粉臉紅唇,粉紅色薄如蟬翼的吊帶長裙邊角鑲嵌著點點水晶石,像霧色一樣輕籠在她身上,保守估計也有百分之九十五的透明度,什麼不該露的都露出來,其實這裙也什麼都遮不住,永輝立刻忘記他二天前本來還想跟陳文文分手的。
他笑吟吟地送上那個沉甸甸的盒子,「祝你快樂。」
陳文文看到那只花型的Hawaii ouverte鑽表,嘴巴便張成一個O型,眼睛發光,高興得跳起來,粉嫩的玉臂立即纏上他的脖子,狠狠的親吻了他幾下,然後調皮地蒙著永輝的眼睛,豐碩柔軟的胸脯緊緊貼著永輝的背脊,「我也有個驚喜給你。」
永輝心裡的慾火騰的一下就升了出來,任由她蒙住眼睛帶領著走進屋子。
「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睛看了。」陳文文放低手。
永輝本來絕對以為會看到臥室裡什麼希奇古怪的大床或新型**工具,沒有料到他們卻站在飯廳裡。
陳文文開心地指著餐桌,「你從來都不在我這裡吃飯,今天你得吃完才准你走,我為了你特地去報名學烹飪,這是我的為你做的第一餐哦。」
永輝剛才的慾火根本就沒有壓下,「文文,我們等一下再吃好嗎,先來開心下……」
陳文文一把推開在她豐滿胸部前摸索的手,慍道:「你不吃,就別想碰我。」
怕永輝不高興,拋了個淫蕩媚眼繼續說,「吃了,我讓你在床上死去活來……」
永輝無可奈何坐下,一千個不樂意,「你煮了些什麼東西啊?」
「我聽說你的老婆是這個城市裡有名的廚師,哼,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也會啊,我去報名上了烹飪學校,這是西紅柿炒蛋,這是糖醋鯉魚,這是紅燒獅子頭,還有雞湯,老師還一直誇我真的好有天份呢。」
永輝瞪著那盤黃紅色的塊狀物,頓覺得一腔熱情冷卻了。
這是西紅柿炒蛋?」.
陳文文已經裝了飯出來,稠稠的一碗,水放得太多了,永輝看著一桌不忍卒睹的菜,勉強的各吃了幾口。
上帝哦。
炒蛋乾硬澀,西紅柿老得不得了,一咬下去一口沒打散的糖,居然還有蛋殼在裡面。糖醋鯉魚火太猛,破碎的魚身外焦裡生,死甜死甜的糖醋怎麼也蓋不住鯉魚的泥土腥味,紅燒獅子頭居然也是甜的,陳文文又把糖當成鹽了。
那碗雞湯上浮著厚厚一層黃油,他歎氣,放下筷子,搖頭。
陳文文滿心盼望著他會說幾句讚美的話,沒想到男人是這等反應,立刻不高興起來。
「不好吃啊?」
「不,不是的,我等一下還有個飯局。」永輝看了看表,想趕緊撤離,「我該走了。」
「你和誰吃飯啊?我也要去。」
「別鬧,我改天再來陪你吃飯。」
「既然是飯局,我為什麼不能去?你先前談生意還不是帶我去的。」
「今天不行啊。」
「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今天陳文文一點都不好相與,抱起他的西裝外套不給,撒賴著一定不讓他走出門。
啪答一聲,另一個鑽表的盒子從西裝內側口袋掉了出來。
陳文文一把拿過,狐疑的打開,發現是跟自己剛收到的禮物一模一樣的鑽表,立即大火起來,「你馬上到底要跟誰吃飯?」
見抵賴不過,永輝只好說實話:「跟我老婆,今天是我們結婚紀念日。」
「所以這是送她的禮物?」陳文文臉上立即零下N度。
「是的。」永輝突然很煩這個女人了,毫不遲疑的說。
「你居然送老婆禮物也跟送我的一樣?」
「是的。」永輝豁出去了。
陳文文怒極,把那只價格不菲的手錶沒頭沒腦摔到永輝臉上,跟著撲上去撕打。「所以你這個王八蛋從頭到尾都沒打算跟你老婆分手?!你之前說的什麼需要時間都是放屁?!」
女人沒有理智,可以想像是什麼情況,如此這般大鬧起來。
盛怒的陳文文更有一股說不出的誘人,秀髮蓬鬆,雙頰陀紅,呼吸急促,雪白晶瑩的胸脯跟著急速的起伏,搞得永輝有點呆。
永輝是個農民,農民對付生氣的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
於是他把亂踢亂打亂髮潑的陳文文一把抱起,像農民扛米袋一樣,把她扛進臥室去。
……。
永輝滿身臭汗的趕到餐廳的時候,整整遲到了快半多個小時。
他在路上設想最糟糕的狀況,以為會看到柳飄飄生氣,甚至於已經離開餐廳。
可是什麼都沒發生,柳飄飄安寧優雅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好整以暇的品嚐著紅酒。
這個女人,永遠那麼寧靜。
整個城市華麗璀璨的燈光在長窗外閃爍,映在她秀美的臉頰上,不知道為什麼,永輝突然覺得有點冷。
永輝拉了拉西裝外套,沒脫下來,直接說:「我遲到,對不起,公司臨時有些狀況。」
「你手機怎麼沒開啊?我打了幾次都關了。」柳飄飄口氣平和,不像要興問罪之師的樣子。
永輝順著自己的謊話接下去,口氣誠懇得連他自己都相信了,「手機關著,我沒空接電話,下午公司忙,開會時候鬧哄哄的,來不及打電話給你,真是對不起。」
「工作忙,沒辦法呀,」柳飄飄溫柔的微笑,「你一定餓了,點菜吧。」
柳飄飄替他點了法國生蚝,撬開殼的生蚝擺在一個大大的圓盤上,盤底鋪滿碎冰,上面精心點綴幾瓣切開的檸檬。蚝肉結實嫩滑,帶著海水天然的鹹鮮,她用精緻的小銀匙替他在蚝肉上淋了拌著切碎紅洋蔥的葡萄酒醋,比起鮮檸檬汁液的酸香,又是另一種層次的滋味。
二個人靜默的品嚐佳餚,經過陳文文家那一桌恐怖的菜色,永輝覺得現在的海鮮吃在嘴裡滋味特別好。
再說,蚝肉絕對大補,剛才那仗消耗了不少體力,他實在也餓了。
他一面吃著生蚝一面想起男人和女人的愛事,吃生蚝可以增強性能力,大約也可以彌補精血損失……,滿腦子無聊的胡思亂想,神情游離,渾然沒察覺到柳飄飄專注的凝視。
柳飄飄放下湯勺,不經意間打破比較沉悶的空氣,「輝,我們結婚也有十年了,這十年婚姻,你有什麼感想?」
「怎麼忽然這樣問?」永輝應著。
「我想知道哦。」
永輝沉吟片刻,由衷的說,「你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賢妻。」
「是嗎?就這麼多?沒別的了?」柳飄飄的笑容有一絲不易覺察的寂寞,繼續問到,「你可還愛我?」
「當然!愛。不然我們早就離婚了。」永輝有點言不由衷的說。
柳飄飄淺淺的笑了,輕啜一口杯子裡的紅酒,自然改變話題,「你喜歡吃今天的法國菜嗎?」
「我只喜歡吃你做的菜。」永輝討好說。
「結婚紀念日我都沒有準備什麼禮物給你,做法國菜給你吃吧,當賠禮,好不好?」
永輝這才想起來,他買給柳飄飄的鑽表忘了拿,還在陳文文家裡。
「你看我多糊塗啊,居然把你的禮物給留在辦公室了,我明天給你帶回來。
「都老夫老妻了,不用計較那麼多。」
柳飄飄低下頭吃飯,再也沒說一句話。
第二天他在辦公室撥電話給陳文文,卻一直沒人接聽。陳文文的手機竟然也關機。
他只好自己開車走一趟。
沒有料到陳文文竟然大膽到不開門,他當初為了尊重陳文文,自己也沒有留下鑰匙的副本,現在卻吃了老大一個閉門羹。
他可以聽到屋子裡隱約有聲音,陳文文一定在家,只是故意不放他進去。
這女人真是越來越大膽,越來越難搞。
「文文,我知道你在家,我拿了東西就走,快開門。」永輝把門拍得乓乓響,卻又不敢長時間敲。
裡面陳文文還是沒有反應。
永輝愈敲門愈生氣,媽的,搞什麼鬼?居然對供養她的男人擺架子,莫非是找到其它靠山?
這樣愈想愈是氣惱,女人果然不能寵,遠之怨,近之則不遜,也許是時候跟陳文文冷下來了。
「你要是不想見我,我也不來招你討厭,我們暫時不見面好了。」
永輝在外面故意把汽車引擎拉到最高,一放手剎,弄出很大聲音來絕塵而去。
整個下午永輝都憋著一肚子鳥氣,鑽表拿不回來,還得重新去買,偏偏Hawaii ouverte鑽表這個城市裡一共才兩塊,再要貨,還要等上三五六天才有,只好另外挑了一份鑽石手鏈給飄飄。
也許柳飄飄心有靈犀,知道永輝憋了氣,那天的晚餐備極精美:蟹粉小籠湯包,紅棗糯米柿燒賣,菜肉蒸餃,清蒸風爪,像廣東早茶那樣的,小碟小碟每樣4只那樣端上來,配著上好的浙江陳醋和姜絲,繼而是清炒鴨肝,小小一鍋紅燜排翅,滑美蒸香,翅潤汁肥,吃得永輝幾乎把臉都埋進砂鍋裡,肚子吃飽,他的氣也稍微平復。
柳飄飄開了一罈陳年花彫出來,罈子一開,一股甘冽柔美的酒香噴薄而出,永輝有點訝異,這罈子陳年花彫柳飄飄存在酒窖裡已有十年,當初結婚時候存的,沒想到今天會拿出來款待他。
「好吃嗎?」柳飄飄溫柔的老規矩式地問,「可合你胃口?」
「棒極了,正是我想吃的。」永輝由衷的說。
酒味清郁甘醇,入口溫潤而不嗆喉,永輝喝得有點過量,很快就醉倒了,朦朧中,他彷彿聽到妻子又在廚房裡忙碌。可是他沒清醒幾秒,就昏然入睡,捧著一個飽漲的肚子躺在柔軟舒服的床上,要思考實在太困難了。
接下來的日子,他吃得更多更香。
陳文文居然狠得下心完全不連絡,這本來是最好的結局,剛好藉此機會做個了斷,他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深深的懷念起陳文文,她淫淫的笑聲,她白滑圓潤的**蛇一般纏在他身上的滋味,無與倫比,礙著自小小農意識的強烈的自尊心,他絕對不肯先低頭認輸,慾望無處發洩,那只得在食物上求取安慰,何況還有柳飄飄。
柳飄飄不愧是這個城市的美食大廚,隔天又為他做出一道又一道美食,連超級市場裡常見的棍子麵包都自己烘烤出來,金黃色外脆內軟的棍子麵包抹上自家制的肝醬,風味奇異,今天的主菜是薄片臘腸燻肉,松露汁燴豬腰,配上口感溫和的法國干邑經典馬爹利,永輝光聞香味就醉了。
他尤其喜歡柳飄飄做的紅酒燴猴腦,猴腦是滿漢全席中的「八珍」的山八珍其中之一,熊、猴、猩猩等屬於國家保護的動物,是嚴禁食用的,所以,柳飄飄用豆腐代替,沒有血絲,一絲酒味氣也無,但又比豆腐好吃多了,吃在嘴裡甘鮮腴肪脂香滑溶,說實在的,真沒有幾家餐館大廚能做得出這樣的水準。
傳統的家菜給柳飄飄做得甚為厚重,但是卻最配合永輝現在的胃口。
情場失意,胃場得意。同樣是飢渴,先滿足一點再說。
柳飄飄似乎知道他很餓,使盡渾身解數,在餐桌上滿足丈夫的渴求。
吃過幾天的家菜,有點發膩,柳飄飄做出一掌定乾坤,龜湯,和清燉四蔬煲來。
柳飄飄給自己也斟了杯酒,坐在一旁替丈夫夾菜,並不動筷子,永輝吃得心滿意足,邊大快朵頤邊誇讚,用龜板及多種名貴中草藥所煲出的龜湯,口感醇厚,回味無窮,清燉四蔬香嫩異常,清甜鮮美,但是真正耗費工夫的是一掌定乾坤。
柳飄飄慢慢的喝著杯裡的極品茅台,邊說給永輝聽。
「一掌定乾坤這道菜是以前一個縣令的招牌名菜,失傳已久,是把將淨熊掌放在盆內,加入雞湯,沒過熊掌。再加適量蔥、生薑,上籠蒸三十分鐘取出,鼓得像嬰兒手指一樣肥壯的時候,拿出來把主骨附筋一律抽掉不要,將蜂蜜抹在熊掌面上,用八成熱的油炸,放在碗內。將人參用水泡軟,切成細絲,放在熊掌上。用鹿茸切成片,一片鹿茸夾一隻熊指,抹上蜂蜜,用海帶絲紮起來,文火蒸透,讓鹿茸的油跟蜂蜜慢慢滲入熊掌,非常濡潤適口。那時候由於沒有熊掌,老縣令曾用龜掌代替,也同樣做出風味,才流傳下來。」
輝和有點感動,妻子那麼挖空心思的變著花樣餵他的肚子,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也許,這該是自己改過自新的時候了。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柳飄飄沒有像每天一樣迎出來,喊了幾聲都沒人應。
屋子裡靜悄悄,只有往花園裡地下室那個樓梯口有亮光。
他很少去地下室,那裡是柳飄飄的天地,買這棟房子之時,她就是看中了地下室的酒窖,買來一個大的冷凍庫,大得可以存放整隻牛,還有一個舒適的小客廳,是柳飄飄閱讀的地方,砌在牆裡的書架滿是世界各國的食譜、食材的介紹跟柳飄飄的私房菜筆記。
永輝循著燈光找下去,柳飄飄穿戴結婚才穿過一次的送客紅色旗袍,薄施脂粉,正坐在酒窖前的小桌喝著大瓶波爾卡紅酒。
二盞紀凡內染色玻璃檯燈都亮著,光線柔和,氣氛十分之好。
永輝覺得有點詭異。
還好沒有幽怨的音樂聲,不然的話,永輝差點不敢下來。
桌上有兩隻酒杯和一隻空酒瓶,第二瓶酒也半空,柳飄飄已經喝了不少。
另一個女人坐在燈光的陰影裡,背對著他坐在台前的旋轉椅上。
他有點尷尬,站在樓梯口不知道怎麼辦,進退維谷之間,柳飄飄說話了。
「我知道你有情婦已經很久了。」柳飄飄對他揚了揚手中的高腳杯子,算是招呼。
永輝暗叫一聲壞事,心立即涼了。
可是柳飄飄看起來又不像很介意的樣子,酒精在那張白皙端麗的臉孔染上微微的紅暈,柳飄飄的嘴角上揚,洋溢著歡喜莫名的笑容。
他從來沒有看過柳飄飄這樣高興,有點怯懦的不敢再開口。
「你難道從來沒有注意過,你每次從別的女人那裡回來,我總是替你預備了蚝,給你補一補?」
永輝立即反映過來,尷尬站在哪裡,不知道用什麼話來回答。
「啊,你真的沒有注意到啊。我一直忍耐著不發作,本來可以沒事情的,可是你也太過分了,居然縱容你的情婦跑到我的烹飪學校的課堂上耀武揚威,當我是透明的嗎?」
「不能說你不小心了,你很細心,總是洗過澡,乾乾淨淨的回家,連沐浴用品內衣褲都挑一模一樣的牌子。」柳飄飄不失愉快的說。「可是,親愛的輝,我是個廚師哦,我的鼻子能分辨的味道恐怕比香水調酒師差不了多少,你什麼時候上的香水,它揮發了多少,我能精確計算到分種,這你恐怕永遠都想像不到吧?」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永輝本能的不承認。
「哈哈哈,你可以不可以男人一點?大丈夫敢作敢當,你如果就大方認帳,我還會比較尊敬你一點。」柳飄飄一仰脖子,又喝乾了杯子裡的紅酒。
「她用的香水是你買的,香奈爾的十五是嗎?這種香味纏綿之極,就算你洗完澡,我還是可以聞得到你皮膚上的餘香。」
「別傻,你自己的香水也是香奈爾的十五的啊,如果你在我身上聞到,一定是從你身上來的。」
「我當然明白,你想的很周到,妻子跟情婦用一樣的香味就天衣無縫了,你這個農民,你有沒有想過,我上一次有機會把身上的香味揉在你皮膚上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永輝給問得啞口無言,一陣難堪的沉默。
「如果你還需要考慮才能回答,那真是太久了。」 柳飄飄又倒了杯紅酒,好整以暇的挪愚他。
「那你想怎麼樣?離婚嗎?」永輝有點口不擇言。
「我不打算跟你離婚。」柳飄飄又微笑起來,雪白的牙齒如編貝一般,十分動人,「但是我確實要離開你了,等一下人家會來接我的。」
他這時候才注意到,柳飄飄的腳邊放著她那只愛瑪仕的小旅行袋。
「誰來?你要去哪裡?」
「這不用你關心了。」柳飄飄忽然轉變話題,「你有多久沒有跟陳小姐聯絡了?」
「這也跟你沒有關係吧?」永輝硬著頭皮說。
「我只是在想,會不會我前腳一踏出這個家門,你後腳就跑去中山路空中花園3棟。」
聽到這個地址,永輝猛一抬頭,正巧迎上柳飄飄嘲弄的眼光。
「你也真捨得在她身上花錢啊,整套Buccellati的銀餐具,配她做出來的菜,真是糟蹋人家設計師的心血,我只要一想到你得把那碗雞湯和焦雞蛋喝到嘴裡就好笑。」
「你怎麼知道……」
「總有一個多星期了吧,親愛的,你真的不想念她嗎?你還真的絕情寡義,說不聯繫就真的不聯繫了呢。男人都像你這樣麼?」
「你怎麼知道……」
柳飄飄把手腕舉起來,上面彩光閃爍,繫著那只本該屬於她的繁花Hawaii高級珠寶腕表。「很漂亮,真的,你一向很有眼光。」
柳飄飄不等永輝接口,直接說到:「你到陳小姐家的時候,她沒有開門,是因為當時我正在殺死她……」
永輝大吃一驚,睜大眼睛看著妻子,不相信。就在這時候,柳飄飄把旋轉椅轉過來,永輝只看了一眼,膝蓋一軟就倒在地上,哇的一聲嘔了一地。
旋轉椅上坐的是陳文文。但已經殘缺不全。
陳文文的前額有一條黑色的粗線,柳飄飄伸手輕輕一推,就把陳文文的腦殼像個蓋子一樣掀開,像揭開猴腦的蓋子,但後面好像有點頭皮連著頭髮,於是頭蓋便鬆垮垮的在後腦杓晃蕩,裡面的腦已經不見了,捌開陳文文的嘴巴,裡面的舌頭被齊根切下,臉皮整齊的切開,耳朵不見了,單手的手指全被斬去,手臂、大腿、腰、臀都分別被切下幾塊方整的瘦肉,胸腔大開,一時之間黑鼓籠洞,也看不出裡面到底少了什麼。
更恐怖的是,整具殘軀被整理得十分整齊,收拾得乾乾淨淨,不見一絲血污,打開的皮膚用釘書針固定好,一層一層露出肌肉,脂肪,皮下組織跟骨骼,看上去像是在學校裡上生物課程老師用來展示人體骨幹和肌肉的標本。
柳飄飄的笑得大聲起來。
然後突然一收笑聲,一本正經說:「以後去外頭吃飯,小籠包啊這種東西少吃,肉切的那麼碎,是什麼肉都吃不出來,我把耳朵剁碎了包進去,好吃吧?」
永輝回憶起小籠包子一咬一口餡湯,餡料裡面那滑膩響脆的口感,又是一陣噁心狂嘔。
柳飄飄興高采烈的指著陳文文挖空的腦袋介紹,「這是你喜歡的紅酒燴猴腦,臉頰的肉片下來炒給你當成主菜吃掉了。」然後把陳文文一隻剁去指頭的禿掌舉起來,「一掌定乾坤在這兒。」
永輝吐得連膽汁都出來了,還爬在地下乾嘔不已,柳飄飄把陳文文的胸腔拉開了些,指給他看。「她的肝被我清炒,你吃得一滴也不剩,連汁都拿來泡飯了,松露豬腰,在這兒。」柳飄飄按按陳文文被切割過的腰跟臀,「我只用了她一部分的腎臟,太大了,還有點還在冰箱裡。」
柳飄飄又得意的笑起來,在屍體前顯得詭異非常。「你把自己的情婦一樣一樣的吃下肚,還吃的津津有味,這應該算是絕世美食了,哈哈哈……」
遠遠的傳來警車刺耳的警笛聲,永輝傻瞪瞪的看著殘缺不全的陳文文,聽著笑得停不下來的柳飄飄,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永輝後來據說在醫院裡還醒過來,不過一看見漂亮的護士小姐就嘔吐個不停。
沒幾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