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iiscool 2009-8-26 09:52
台灣史中的朱皇帝
朱一貴本紀
黃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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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吏眼下的飼鴨鄙夫,到底具備何等魔力,而能號召全台,於短短十數天內,納全島於掌中,稱王於府城台南,建立號為永和的台灣國?
這是台灣史上第一次 (亦是唯一的一次) 閩、客兩股力量的結合,竟奇妙地推翻滿族的統治,建立了第一個本土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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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草地,常見飼鴨的人,頭戴竹笠,手中搖動一根細竹竿,縱橫指揮,讓數百、千隻的鴨子聽令,排行列陣,早出晚歸,井井有條,令人傻眼。趕鴨子不是沿著溪流,而是一丘田沿著一丘田,使鴨子喙食收割後田中殘餘養料,活動範圍相當大,故飼鴨的行業多見於西部的海岸平原、屏東平原及葛瑪蘭地區,山區較為少見。因此如有人選擇在四面皆山、層巒疊翠的羅漢門 (今高雄縣內門鄉) 內山飼鴨,則此人心胸之中,恐不在鴨。
歷來台灣島之動亂,有洋匪有土匪,而洋匪甚於土匪。洋匪不限於海賊,凡外來者均屬之;日本倭寇之後,荷蘭人繼之,鄭氏海盜王朝又繼之,其後之滿州人、日本帝國、國民黨,寇亂紛至雜來。 377 年來,島內勢力之企圖排除此等外寇者,前赴後繼,如夏蛾之撲火。這些夏蛾,除了一次例外,被焚殺之後,在洋匪的記錄中,通通變成土匪。在此洋匪與土匪鬥爭的循環中唯一獲得勝利的主導者朱一貴,因而在台灣歷史上有若一導畫破黑暗長空的閃光。這位清吏眼下的飼鴨鄙夫,到底具備何等魔力,而能號召全台,於短短十數天內,納全島於掌中,稱王於府城台南,建立號為永和的台灣國?
原名朱祖的朱一貴於 1713 年隨著移民潮來到台灣,他是漳州人,似因識字的關係,得以在分巡台廈兵備道 (當時清國駐台的最高級官吏) 的衙門謀到一份稱為「轅役」的差事,比較當時十之七、八皆無業而游蕩鄉里的羅漢腳,他算是有點本事了。時台灣承平日久,文貪武嬉,清國官吏無不忙於歛財,上下交征利,朱一貴對之甚覺不齒而輕視之。他後來曾在口供中一口氣歷數清吏種種貪贓枉法情事說:「去年知□□□□□□ (原文缺字,下同) 山縣事務,他不曾去,令伊次子□□□□□□間要糧,每石要折銀七錢二分 (大意謂:去年鳳山知縣出缺,知府王珍令伊次子代理縣務,以低價向民間徵糧,再以高價轉賣,套取暴利) 。百□□□,眾人俱各含怨。續因地震,眾百姓合夥酬神,知府王正 (珍) 又令伊次子去說百姓無故拜把,拿了四十餘人監禁,又拿了砍竹的二、三百人,將給錢的給放了,不給錢的責四十板,俱遂過海,攆回原籍。 (以砍竹入罪,情理法均講不通,美國台灣史學家 J. W. Davidson 認為王珍意在壟斷樟腦利益,一針見血。) 又民間耕年 (牛) ,每隻給銀三錢打印子,方許使喚,不給銀即算私年 (牛) ,不許使喚。每座糖磨要錢七兩二錢方許開舖。又向米隆 (美濃) 砍藤人俱勒派抽分,騷擾民間。」
具有如此打抱不平性格的朱一貴,當然無法見容於道台衙門的一群鷹犬,不久後他就被革職了。他輾轉來到羅漢門,以飼鴨為生。除了指揮鴨子的本領遠近馳名外,他天生的領袖氣質也頗為一般江湖豪客所折服,因此訪客不絕於途。有一位黃殿,是羅漢門的墾首,擁有很多土地,招募了很多佃農替他耕作,故他居住的庄頭就叫黃殿庄。黃殿對朱一貴推心置腹,朱常是黃家座上客。羅漢門的地理位置,自社尾莊及割蘭坡嶺可赴南路下淡水 (屏東) ,由木岡社、卓猴可北通諸羅,而峻嶺深谷,自成天地,故黃殿庄成為南北二路江湖好漢聚會之所。凡有客至,朱一貴一定烹鴨款待,務使盡歡。
同一時間,在南路下淡水的檳榔林 (今屏東內埔鄉) ,一個以杜君英為首的客族種地傭工也已集結成一股不可忽視的勢力。台灣史上第一次 (亦是唯一的一次) 閩、客兩股力量的結合,竟奇妙地推翻滿族的統治,建立了第一個本土政權。我們今天之所以要對朱一貴的歷史地位加以重新評價,乃因朱一貴具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神奇力量,促成閩、客兩族合作而開創出一個令人驚異的嶄新局面,雖如曇花一現,卻足供我們後代子孫無限追思。 (這是本文依司馬遷寫史記將項羽列於本紀之例,視朱一貴為開國君王之理由。)
滿州人消滅鄭氏王朝後,並無統治台灣之意願,發布編查流寓則例,對在台無某無猴無財產者,一律驅逐回原籍地,對欲渡台之清國人嚴加限制,而粵民 (客族) 則一個都不許過來。此種對客族之不平等待遇,基因於施琅對客族之偏見與歧視。而福建沿海羅漢腳逼於生計,對清國禁令視若無睹,偷渡客以漫山遍野之勢擁向台灣西南部各大小口岸,所謂禁者自禁,而來者自來,大略如是。客族則遲了十多年,直到施琅過世之後,始得踏上台灣土地。以當時開發情形,泉州人先佔海邊港市,漳州人則向世居於西部平野的平埔族以入贅、結拜、高利貸或贈斗酒送尺布及其他合法、非法的手段侵吞土地。客族初來台灣甚感窘迫,大都在府城的東門外種菜維生,後傳來下淡水溪流域之東岸有末拓草地存在,才相率移往開墾,本藉民聞之,又接踵移入,到了清國康熙末年,北自羅漢門南界,南至林仔邊溪口,沿下淡水溪 (今高屏溪) 及東港溪兩流域,已建立十三大莊、六十四小莊。據上引朱一貴口供,「杜君英在南路淡水會了他們一處種地傭工人等要打搶台灣府庫」,目標既為台灣府,杜君英志在不小。我們現無證據証明杜曾經與朱一貴在羅漢門烹鴨喝酒,但由後來兩者結盟在赤山打了一場漂亮的會戰,盡殲清軍主力的情形看,朱、杜之間的來往應非一日,因兩軍合戰,若非平時溝通、配合良好,要打勝仗並不容易。
再回頭看羅漢門。 1721 年 3 月,黃殿因幾位朋友來訪又請朱一貴過去喝酒,說到地方官吏種種搔擾,民不聊生,有人咬牙切齒,有人搖頭歎息,獨朱一貴對他們說:「我姓朱,聲言我是明朝後代號召鄉村,歸者必眾。」眾人眼睛一亮,都說有道理,於是各自散去,分頭召募志士。
不久之後,府城北門外的洲仔尾傳出有一條鄭成功的玉帶自水中浮出,因鄭成功死後就葬在洲仔尾,似乎鄭氏的亡魂要回來復仇了,府城上下,謠言滿天。
接著幾天,大雨如注,海邊的瀨口突然出現一隻怪獸,冒雨奔騰,下岸入水過三鯤身登陸,由鎮城從大井頭入海,出安平大港而逝,不知是鱷,是鯨,或是水牛?見者無不嘖嘖稱奇。
鳳山縣赤山地方的泥火山爆發,裂口長八丈,闊四丈,湧出黑泥,夜間火光高丈餘,熱氣逼人,無敢近者。
北路的諸羅山崩頹,其巔噴沙如血,居民表示係兩山相鬥使然,競相傳告。
按季節,刺桐花此際應己開得滿城燦爛如錦,今年竟一花未發。
種種妖異及傳言,府城人心大為聳動。更有甚者,一日,有一位服飾怪異的和尚出現在安平,周遊港巷,聲稱天帝使告台民,四月將有大難,屆時若在門外擺設香案,以黃紙為小旗,寫「帝令」二字插案中,可免禍。
(上述為羅漢門在首義之前,向清國進行心理戰,並告知民眾將有大變須預作準備。)
1721 年 4 月 19 日,羅漢門的黃殿莊鬧熱滾滾,五、六十名來自八方的豪傑焚表結拜,共推朱一貴為盟首。召募來的一千餘志士,砍竹為尖槍,豎旗幡,上書「激變良民大明重興大元帥朱」字樣,即以當夜出動進襲崗山氾,加以佔領。春雷響動大地。
台灣府聞變大驚,差游擊周應龍領兵四百,並調遣新港、目加壟、蕭朗及麻豆四社的平埔番丁數百名會同前往彈壓。因細雨霏霏,濕泥沾鞋,到了角帶圍周應龍就不想再走了。是夜,台灣軍又出動襲佔康榔林,獲取甚多武器及兵食,周應龍隔溪觀看,不能相救。4 月 21 日,杜君英派了一百多人高舉戰旗自南路浩浩蕩蕩前來會師,這是朱一貴多年辛苦策動的成果,為了表示鄭重,會盟儀式連續舉行三天,確定雙方分進合擊的策略。依朱一貴的計劃,兩軍將於赤山會合。
台灣軍移屯小崗山之麓。周應龍兵至小崗山,兩軍甫相遇,台灣軍不戰,退走入山。周應龍以為台灣軍怯戰,飛書告捷,傳令平埔番丁凡殺叛軍一名賞銀三兩,殺頭目一名賞銀五兩,平埔番丁由是四處縱火,見人就殺,割人頭取賞,聞者股栗。朱一貴趁機派人四出宣傳清軍縱番丁掠殺百姓,沿途鄉村紛紛豎旗響應,朱一貴麾下一時增至數萬人,形勢急轉直下。
4 月 27 日,清軍繼續南下到楠仔坑,得知杜君英手下林曹夜攻新園,奪軍器,下淡水營氾陷落,周應龍大驚,急忙收篇南路敗軍,驚魂稍定,而朱軍與杜軍己完成集結,雙方對陣於赤山。這是朱一貴策劃中會戰之所在,他要一舉消滅清軍主力,而不願零星接戰,浪費兵力,在小崗山不戰而退的理由在此。
兩軍剛一接觸,清軍毫無戰志,周應龍看情形不對,竟以後隊先退,清軍群龍無首,陷入重圍,雖慌亂中左衝右突拚死突圍,無法殺出。最後千總陳元戰死,把總周應遂被擒,李碩、吳益重創,佯死亂軍中,清軍全數被殲。周應龍逃回府治,朱一貴率大隊一路追殺。杜君英乘勢攻佔鳳山,南路營把總林富戰死,守備馬定國自刎,參將苗景龍逃萬丹被擒,杜軍殺之,以其頭獻朱一貴。至此,二層行溪以南全部入台灣軍手中。
赤山之敗傳到府城,譁然大震。清國文武各遣眷屬夜遁,先後駕舟並出鹿耳門。台灣軍數萬人渡過二層行溪,向府城挺進。清國總兵官歐陽凱、遊擊劉德紫率兵千餘人,台協水師副將許雲率兵五百在春牛埔列陣待敵。 5 月 1 日清晨,台灣軍發下總攻擊令,朱一貴、杜君英人馬合力衝殺。清軍中為朱一貴買通之百總楊泰突然躍起刺殺歐陽凱於馬下,首級為台灣軍割去。清軍見總帥被殺,心膽俱落,守備胡忠義、千總蔣子龍、把總林彥皆戰死,福建汀州鎮標把總石琳帶兵來台換班、亦戰死。遊擊劉得紫、守備張成俱被生擒,副將許雲墮馬步行,左手被砍斷,遊擊游崇功馬蹶被殺。府城南郊,血雨腥風,頓成修羅地獄。清軍既敗,台協水師中營遊擊張彥賢、左營遊擊王鼎等率敗兵千餘人,匆匆上船逃往澎湖。台廈道梁文宣、知府王珍、同知王禮、台灣知縣吳觀域、縣丞馮迪、典史王定國、諸羅知縣朱某、典史張清遠等亦相率登舟,齊赴澎湖。府城清國上下豬奔狗突之狀,不必多述。不久,北路諸羅縣治 (在今佳里興) 亦為民軍攻破,參將羅萬倉的頭被插在竹竿上,送到台南獻朱一貴。
朱一貴在 5 月 1 日午後進入府城,距 4 月 19 日首義,不過十二天。滿州人的鐵桶統治,在飼鴨鄙夫與傭工客子的分進合擊之下灰飛煙滅。朱一貴打開府庫,將金銀財物分與眾軍,又打開紅毛樓 (今赤嵌樓前身) ,將鄭氏以來貯藏之火藥兵器取出應用。
諸軍眾於是立朱一貴為王,建高臺,鳴鐘擂鼓,朱一貴戴通天冠,黃袍玉帶,祭告天地,國號永和,並佈聞天下 (這篇佈告可惜己失傳) ,據說其文洋洋千言,文情並茂。諸軍眾擁朱一貴坐堂上,呵唱拜跪,群呼萬歲。台灣的新政府陣容如下:
國王: 朱一貴
國師: 王玉全
太師: 王君彩、洪陣
國公: 杜君英 (客) 、陳福壽 (客) 、李勇、吳外、翁飛虎、陳印、戴穆、鄭定瑞、郭國正 (客) 、顏子京 (客) 、楊來 (客) 、黃殿、劉國基 (客) 、黃日昇、江國論、王忠 (客) 、林曹 (客) 、薛菊、林騫 (客) 、林蓮 (客) 、陳正達、張看、賴池、賴元改、鄭惟晃、鄭文苑、陳成等
將軍: 張岳
侯爵: 陳燦、蘇天威
都督: 張阿山、卓敬、陳國進
尚書: 蕭斌
內閣辦事: 詹遴
輔駕將軍: 麻思、林玉
鹿耳門鎮守: 蘇天威、鄭定瑞
(以上官員,卓敬及麻思可能是平埔族。又,鹿耳門鎮守之設置,看出朱一貴對滿州反攻台灣已預先作了籌劃,若非後來事故,台灣歷史恐要改寫。)
朱一貴當過轅役的道台衙門,成為新政府的總部,杜君英則先已入住總兵官署。
朱一貴出身微寒,深知民間疾苦,因此新政府成立後的第一道命令是:凡淫掠百姓者,不論身份,就地正法。這個禁令,其實相當程度地反映了當時的實際情形,革命成功之後,軍隊的紀律確實發生了問題;首先是國公戴穆強娶民間婦女,雖然戴穆是朱一貴麾下的勇將,朱一貴說到做到,當場把戴穆砍頭示眾。太師洪陣私將紀功的牌子拿去賣錢,朱一貴也把他殺了。但杜君英的問題就不是那麼容易處理。
杜君英是南路客族領袖,英勇善戰,攻下淡水氾、下鳳山、赤山會戰、第一個攻進府城的已是他,杜認為自己功勞第一,欲立其子杜會三為王,眾軍不服,立朱一貴,杜因此內心不爽,行為囂張,掠了七名府城的婦女關在府中作樂,無視朱一貴禁令。被擄婦女中有國公吳外的親戚,吳外請杜放人,杜置之不理,吳外大憤。朱一貴恐投鼠忌器,一面力勸吳外,一面派兩位客族國公楊來及林蓮向杜求情,杜君英竟將兩人一併收綁。朱一貴忍無可忍,密令李勇、郭國正等整兵攻杜君英。閩、客兩方人馬在府城互相攻殺,福安街下流水盡赤。杜君英不敵,率客族子弟數萬人北走虎尾溪。新建的國家經此骨肉相殘後元氣大損,台灣閩、客兩大族群也從此形同水火。
對岸方面,清軍 22,000 名,戰船 600 艘在福建提督施世驃指揮下集結廈門,祭旗出師後在澎湖與南粵總兵藍廷珍會合,海峽戰雲密佈。鹿耳門位置在安平之北約七公里處,夾在北線尾與加佬灣兩沙洲之間,是海峽進入台江的狹窄水道,兩旁都是礁石,俗稱鐵板沙線,船一觸礁,立刻破碎,故沿水道插竹竿為標,行船須由兩標之間通過,是著名天險之地。因為通航困難,清軍一度考慮由淡水或打狗兩地登陸,但藍廷珍之堂弟藍鼎元力主強渡鹿耳門,理由是朱一貴等新聚力量,若使之與台灣智識份子合流,將不易肅清,故須速戰速決。於是派人持大木下水插標,船隊跟進,拚死突入。蘇天威率三千兵勇迎敵,不幸庫存火藥為清軍艦砲擊中,一聲轟然巨響,血肉橫飛。蘇天威退守安平鎮城,但力量懸殊,安平亦告失守。朱一貴前後二次企圖收復安平均失敗,損失數千人,經過閩、客大火拚後,疲態已露,只好沿府城海岸列砲,晝夜固守。後清軍夜襲西港仔,挺進府城,朱軍大敗,台南得而復失,朱一貴率餘眾數萬渡灣裡溪 (今曾文溪) 北去。關於清軍如何復得台灣,非本文重點,故不贅述。有一點不得不言者,施世驃為施琅之第五子,父子二代前後為清國攻略台灣,真滿州之功狗也。
朱一貴一行人沿途漸漸散去, 1721 年閏 6 月 5 日至溝仔尾 (今嘉義縣太保市) 索食,僅剩千人。朱一貴素與溝仔尾楊雄、楊旭有舊,楊等殺牛款待,並誑言將號召六莊鄉勇相助,實已暗通清軍。於夜間,以水灌砲,五更,忽喊聲四起,稱官兵至,遂擒朱一貴。次日,朱一貴被押解八掌溪邊的下加冬,由施世驃親審。朱一貴昂然挺立,左右呼跪,不顧,并自稱孤家,施命人以大鐵槌擊其膝蓋,遂委頓於地。朱後又被展轉送北京,大概大清皇帝很想瞻仰這位台灣鴨母王的風采。
八月,朱一貴在北京被凌遲處死。時台灣怪風暴雨,屋瓦齊飛,轟雷閃電竟夜不息,海水驟漲,大小船舶皆碎,大風拔樹倒牆,民人無處容身。施世驃終夜露立風雨中,驚悸致病,九月死於台南。府城傳言,是朱的英靈把施捉去。
杜君英敗後潛歸羅漢門,降清。又以封官為由被騙到廈門,一下船就被五花大綁,與其子杜會三同被解送北京砍頭。他率領的客族子弟,有一部份逃回下淡水,躲在一個叫「蠻蠻」的莊中,聞清軍下安平,遂糾合十三大莊、六十四小莊,共一萬三千餘人,會於萬丹社,舉「大清良民」之旗,奉清帝長生牌位,進而部署軍務,組成六堆,大事效力疆埸,事變之後,清帝賞其功績,封陛為「義民」。乾隆年間,林爽文、莊大田起義,六堆出師扶助清軍鎮壓,義民之名遂至大書特書於史上,迄今不衰。蠻蠻即今之萬巒,以豬腳香聞全台。
朱一貴死後不到兩年,遠在日本江戶的一位土兼勝樣,寫了五卷的《通俗台灣軍談》,記台灣變故。該書對朱一貴有如下評論:「語曰:善戰者,非能戰於天上,非能戰於地下,有成與敗皆由神勢,得之者昌,失之者亡。近有海客齋來一書,記台地變亂甚詳,熟讀之,則可知朱氏為人跌岩雄偉決非凡才,惜乎其志不遂,豈不能神勢之然者乎哉。」
後記:
1997 年台灣全國運動會擇在嘉義的太保市舉行,位於縣政府後方之體育場當新建破土時,怪手在一間小廟旁挖出數百個骨罐。居民甚覺納悶,此地田園溝渠縱橫,並非塚仔埔,何來如許多骨罐。
太保市古名溝仔尾,若自嘉朴公路進入太保舊街,沿路確有一條水溝,越進入市區,水溝越小,終於消失於一個舊菜市前,溝仔尾地名恐就是這樣來的吧。
台灣民間古來流行一句戲言說,鴨母王逃去溝仔尾,意即溝仔尾無水,鴨子跑去溝仔尾,穩是死路一條。這是以朱一貴的悲慘結局來作比喻的話。體育場旁邊挖出的白骨,有無可能是隨朱一貴逃亡去溝仔尾那一干人遺下的呢?當時是否曾經有過一場可怕的大屠殺呢?這屬歷史的 obscurity ,我們期待日後有人能夠藉這些疊疊白骨來訴說我們祖先苦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