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tha 2012-7-31 01:23
繡花手帕
這是個在沖繩島家喻戶曉的真實怪談,發生於琉球王國興盛四百年後的尚王統時代。
梅雨過後,漫漫長夏接踵而至,綿綿無期的褥暑使得人們天天都在期盼著南風的來臨。南風來時,不久即轉變成東南季風,離臺風季也不遠了。
沖繩島的北部,有座小村叫邊戶名,村民們為了減少臺風造成的損害,正全體出動準備各種防範措施。村中老一輩的人都認為今年的臺風可能會來得早些,然而就在村民們開始著手防範的第三天,蔚藍的天空出奇的靜寂,這正是暴風雨來
臨前的征兆。
雖然村民們拼命地加緊各種準備工作,老天爺卻好像不允許他們似地,只見海天相接處湧現出片片巨大的黑雲,轉瞬間就籠罩了整個大地,而後,一陣狂風暴雨拉開了臺風的序幕。
狂風湧起了陣陣小山似的巨浪,沖向美麗的珊瑚礁,那片片浪花不斷發出隆隆的澎湃聲。
就在臺風最猛烈的時候,有艘來自伊江島的船在狂風暴雨中遇難了。這艘船是屬於伊江島的豪族所有。邊戶名村的人民聽到了船上乘員的呼救聲,立即不畏艱難出海前去搭救。由於風勢不大,出事的地點也離岸邊不遠,因此這次遇難並沒造成很大的損失。
遇難脫險的人員為了等待臺風過境,同時讓受傷人員休養,就暫時在邊戶名村住了下來。在這群人當中,島仲家的獨子舜朱也在內。舜朱是位年約二十五歲的英俊青年,他被安排在邊戶名村一位富農家中住下,這家人對舜朱異常的客
氣和照顧。很巧的,這位富農有個叫蘭瑛的女兒,年方十九,長得美麗大方,氣質又高雅,對舜朱更是照顧得無微不至,兩人因而日久生情,漸至不可分離的地步。
很快地臺風季節過了,而舜朱也到了該回國的時候,但他卻舍不得離開蘭瑛,因此拿種種理由來拖延回鄉的時間,令那些隨從焦急不已,但帝王時代那種嚴格的階級制度又使他們束手無策。
舜朱深知隨從絕對不敢違抗他不回國的命令,因而這段時間兩人的感情更打得火熱。最後舜朱幹脆讓隨從先回伊江島,自己則單獨留在邊戶名。雖然隨從猛烈反對,但舜朱根本置之不理,因為蘭瑛的愛比身分和家譽還來得重要。
但是有件事舜朱一直不敢向蘭瑛提及,那就是他來此之前,已遵照父親的決定和同島另一位望族的女兒結了婚。這是一樁政治婚姻,因此舜朱對妻子沒有什麽感情。雖然這件事他一直瞞著蘭瑛,但心中卻感到異常痛苦。舜朱涉世未
深,竟然有著舍棄家庭和妻子,與蘭瑛共同廝守的念頭。
有天晚上,舜朱終於向蘭瑛求婚,蘭瑛當然歡喜萬分的答應了。但是,兩人口中雖未道出,心裏卻很擔心,雙方地位的懸殊可能成為婚姻的阻礙。
蘭瑛送給舜朱的定情信物是一條繡有花紋的手帕。女孩子將自己親手繡好的東西送給心愛男人是當時的風俗,蘭瑛也收到一條舜朱所贈送的手帕,兩人發誓此愛永生不渝。
然而舜朱卻在此後的不久,突然悄悄地離開了邊戶名村。
“我說蘭瑛啊!妳們兩個身分實在相差太遠!就把它當做是夢,死了這條心吧!那個男人一定是對妳厭倦了才離開這裏的。”
雖然親朋好友都在勸告蘭瑛,但她根本就聽不進去,她只一心一意地期盼舜朱來迎娶她。
自從舜朱回伊江島後,蘭瑛日日以淚洗面,她無論如何也忘不了和舜朱一起度過的那段日子,終於有一天,蘭瑛偷偷地自家中離開。蘭瑛一心想著,只要能再見舜朱一面,即使死去也心甘情願。蘭瑛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見到心愛的舜朱,就不覺得漫長的旅程有多累人了。
島仲家的建築比蘭瑛想象中還要雄偉,簡直就像座城堡般的堅固而又高大。放眼望去,只見雕梁畫棟,林木茂盛,真是美不勝收。蘭瑛雖然是出身在富農之家,此時內心也興起一股莊嚴肅穆的心境。
一心想見舜朱的蘭瑛,顧不了那麽多,鼓起勇氣請門房代為通報,但是她卻遭到島仲家人拒絕在門外。
“就憑妳也想會見我家少爺,未免太不知輕重了,還說什麽已跟我家少爺訂過婚。老實告訴妳!我家少爺早就有夫人了,妳最好趕緊離開!”
門房簡直是將蘭瑛當瘋女一般看待。但對蘭瑛來說,門房所說的“少爺早就有夫人了”這句話,遠比其蠻橫的態度更加刺傷她的心。
“難道他真是如此負心……”
蘭瑛終於忍不住地掉下淚來。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見著他問明原委,我要他親口告訴我才肯相信,她心中暗忖著。
一心想見舜朱的蘭瑛再三地向島仲家的門房哀求。
就在這時候,自屋內聽到門房和蘭瑛談話的舜朱驚慌得不知所措,他認為在邊戶名時和蘭瑛的一段情,只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他早就把她忘得一幹二凈了。因而他對門房說道:
“我不認識那種土裏土氣的鄉巴女,給她點錢盡快打發她走。”
這就是舜朱給予蘭瑛唯一的答復。待蘭瑛自島仲門房中得知舜朱的話時,她悲痛萬分,整顆心都碎了。漸漸地,蘭瑛由絕望而變成憤怒,同時也為自己出身低微而感到悲哀。是日黃昏,蘭瑛登上島仲家後的一座小山,遠眺對岸燈火闌珊的邊戶名,淚流滿面地呢喃著:
“我此生永不原諒那欺騙我感情的騙子,我現已無顏回故鄉了。上天啊,請您懲罰那負心的男人吧!”
蘭瑛就這樣上吊自盡了,死後的第二天,屍體才被島仲家的仆人發現。只見蘭瑛兩眼布滿血絲,張開的嘴巴仿佛是在詛咒舜朱的負心。
蘭瑛上吊的情形非常淒慘駭人,只見一枝銀簪正好刺在喉嚨的部位,血把裸露的前胸染成一片殷紅,她手中還緊握著和舜朱定情時所贈送的手帕。那些前來收屍的島仲家仆,都驚嚇得躊躇不敢上前。
事情就發生在蘭瑛含恨自盡的第二天夜晚。島仲家的女仆趕路回家時,突然聽到背後有人呼喚,她回頭一望,只見榕樹的陰影下站立著一個人。
“請問……要到島仲家,是不是走這條路?”那聲音十分淒涼。
女仆尋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穿著粗糙、面容哀怨的農家女站在那棵榕樹下。
那位農家女開口道︰
“我有位親戚住在島仲先生家附近,我因遠道前來探望,對路途不熟……”
女仆正好要回島仲家,因而帶她一道同行。那位女子明明就跟在她後頭,卻聽不見腳步聲,回頭再望一望,她卻好端端地跟隨在後面。女仆回到島仲家門前時,跟在後頭的女子突然開口道:
“到這裏後我就曉得怎麽走了,謝謝妳!”
等女仆回頭一瞧時,早就不見那位農家女的蹤影了。而島仲家中也自這天起發生了一連串奇異的事件,許多東西會自動移動,舜朱也突然染上不明的熱病,經常看到恐怖的幻影,因此脾氣變得非常暴躁,簡直像發瘋一般。各方的名醫
都對他這種病束手無策,島仲家的人都驚惶失措。
大概是在蘭瑛死後的第七天,當島仲家女仆手持蠟蠋巡視通往舜朱的寢室長廊時,竟發覺空房間裏有燈光泄出來。女仆心想這會是誰呢?於是隨手把門拉開,但見燈火隨即熄滅,女仆還以為是錯覺所致,正想離開時,卻發覺前面有一個人站在那裏。
“是誰?”
女仆還以為是同伴,因而一面問道,一面趨前辨認。待她看清楚時,嚇得整顆心臟差點自胸膛跳出來。只見對方是個形貌淒慘駭人的女人,一枝發出攝人光芒的銀簪正好插在喉嚨上。
“請問舜朱先生的房間是在哪裏?”
聽了這句話,女仆覺得一股寒意自腳底升起,隨即暈倒過去。
類似這樣的怪事接二連三的發生。手中拿著繡花手帕的女鬼在尋找舜朱的傳說也就傳開了。其中有位仆人聽到無人居住的房間內傳出三弦琴的聲音,待他趨身去探望時,那把琴卻發出可怕的聲音,隨即琴弦斷裂;另外有仆人也聽到庭
院的池畔有女子哀淒幽怨的歌聲。
然後有一天,手拿繡花帕的女鬼終於在舜朱的房內出現了。那天舜朱的心情較為開朗,因而坐在床上讓女仆替他梳發。
“這樣可以吧,少爺?”
當女仆手拿鏡子讓舜朱照看時,舜朱的背後突然傳來女子的低泣聲。
舜朱吃了一驚,仔細一瞧,那不是蘭瑛嗎?
“妳害得我好慘……舜朱……”
舜朱驚叫一聲正想逃離,面目淒慘的蘭瑛卻一步步向舜朱逼來。家仆們聽到舜朱那近乎瘋狂的聲音而趕來時,舜朱正拼命緊勒著女仆頸部,家仆趕緊上前把舜朱的雙手掰開來。
舜朱似乎把所有的女人都看成是蘭瑛了。那位被舜朱幾乎勒死的女仆嚇得好幾天才蘇醒過來,由於受驚過度,一直不能十分清醒。自此之後,蘭瑛的冤魂夜夜都在舜朱房間出現。而蘭瑛的詛咒似乎不是針對舜朱一人而已,凡是和島仲
家有血緣關系的人都遭受波及。其中有人投井自盡、有人自高墻上跌落而死、也有人用剪刀自殺死亡……,而且傳說每具屍體的旁邊都曾出現過一位手拿繡花手帕的女人。而舜朱和他的孩子以及父母的屍體,都在蘭瑛上吊死去的榕樹林內被
發現。至於為什麽這些人會到那個地方自盡,一直是個無法解開的謎,而每具屍體的表情都相當的恐怖駭人,而且都是以細繩上吊死亡的。舜朱的屍體旁更留有一條繡花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