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ura 2012-5-26 01:36
游泳池
今天早上，我收著書包，準備要去上課，爸爸正在看新聞，正好播到我們學校的事──關於游泳池的。
主播姐報著一個小朋友死掉的新聞，她死在的游泳池，只有說她是溺水的，其他就什麼也沒有了，最後都是斥責安全的缺失，還有一些現場畫面。
我想是因為她沒有做暖身操，而且在下水時用跳的，當時還沒有站在池底的墊子上，這個水很深，她還是往中間最深的地方過去了，老師還特別說過不可以這樣……而且我沒有勸她。
我很了解，因為是我們班的人，也是我的熟人、我的好朋友，死了，很傷心。
這是一天前發生的，那個時候的天空是什麼顏色我都記得。
當時學校舉辦了幾堂游泳課，大家都很高興，我們也不例外。
雖然這也算是課，是要做學習的，但是沒有人這麼認為，就好像是去玩水般，就連老師也很期待。
老師把一些注意事項說完後，大家好像明天就要出去的樣子，在座位上上下跳動，幾堂課沒有一個同學安靜得下來。
今天的課，大家都對任課老師問問題，想要知道得更清楚，許多問題都問倒老師了，只見老師想恢復上課秩序，但沒有用，上課時間少了好多。
在大家提問的時候，小雅在我旁邊問我要帶什麼，當時我說什麼，我不記得了，不過有些我還知道，我說我要帶吃的和玩具。
今天就這樣過去了。
我們回家後，跟媽媽報告這件事。
媽媽幫我準備了游泳要用的東西。
我在出發的前一天把零食放在袋子裡，她沒有發現，可是玩具沒有機會放，很可惜。
在車上小雅就坐在我旁邊，我們有說有笑，一起吃著我帶的零食。
我們把帶來的東西互相分享，小雅的袋子裡都是一些怪怪的玩具。
我隨手拿起一件，她說這叫做劍球，就是要用槌子把球接住的遊戲，可是我卻怎樣也弄不好，一直敲到大腿，好痛。還有冰淇淋槍，按個鈕就可以把脆皮桶上的毛毛球射出。
我把槍對著前面座位的瀨何春，重重的射爆他的腦袋，他把頭轉了過來，用生氣的鼻孔瞪著我，這一次攻擊他的鼻子，當他的鼻子被擊中時，阿瀨的好像很不舒服，一邊的鼻涕還流了下來，哈呿的一聲，只見一坨鼻涕噴到我的臉上……
大家鬧哄哄的。
當那頂藍藍的屋頂在高速公路下冒出頭，老師馬上告訴我們已經到了。
下了車。進到館內，看到裡面還有奇怪的池子，巨大的水柱持續沖著那個阿嬤的脖子，感覺好痛，但又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
老師告訴我們要在這間大房間裡面換泳裝，並且把身體沖乾淨才可以下水。
阿瀨在我脫下褲子時，把我的內褲往上一拉，很痛。他一定是來報仇的。還有人把小浴室的蓮蓬頭拿出來到出亂噴，噴得我的衣服溼答答的；我們串通好等一下要把他的衣服拿走，看他要怎麼穿衣服。
出來後，老師把我們集合起來，準備要做暖身操，可是小雅卻蹲在旁邊的飲料機。
小雅說她想等到大家做完要下水時，突然出現跳下水，把大家嚇壞。當時的我絕得這很有趣，想看大家的表情。
當我們做完操時，聽完教練說的注意事項後，小雅果真衝了出來，跳進泳池內。
全年級都圍過來觀看，當時的我也相當興奮，但看在老師和教練眼裡卻不是如此。
這時小雅在水中徘徊許久，教練和老師認為沒事後，在池上斥責著她，只見小雅突然用不正常的姿勢在游，這看起來就像是溺水，教練急忙跳進池內，他們在水中掙扎；「一個受過訓練的教練，為什麼連個小女孩也救不好？」老師小聲的說。
我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下面，讓強壯的教練救不起小雅。
最後教練帶著小雅游回池上，他的表情好痛苦。「我的腳抽筋了。」教練躺在磁磚上說著，手裡還抱著小雅。
我心想，原來是教練抽筋……心裡也放心許多。
小雅自責的對老師說：「我剛剛走到一個好深好深的地方，腳沒有辦法碰到底，所以……我……」老師好像不太高興，之後禁止小雅再下水了。
老師去聯絡的游泳池裡面的工作人，他們把教練的腿檢查以後，希望他可以先在旁邊休息，等等就有新的教練過來。
於是游泳課可以自習了，大家都很高興，現在是真正的玩水，只見同學紛紛下了水，唯有小雅在岸上，因為老師在她旁邊。
「小雅，真是謝謝妳啦。」阿瀨把水潑在她的腳上。「不要說風涼話啦！可惡害我沒辦法玩到水！」小雅很生氣，可是阿瀨只是自己在那邊游著。
這時候老師的手機響了，只見他慢慢的走道飲料機旁，而教練只是閉著眼睛，吵鬧聲之大，多一個小雅的聲音也聽不出來是誰在吵，於是「機會來了。」小雅說著說著，做勢要跳入池內，一陣大浪花，水濺到教練身上，只見他睜開眼睛，看著看我們，而在水裡的小雅眼神呆滯。
我看了看我們的位子，唯有小雅在池子中央，她的雙腳碰不到池底，突然小雅的身體向下沉入，雙手在水面上掙扎，這陣吵鬧聲傳在整個泳池，老師這時也發現了，走出飲料機，一臉不敢相信；此時教練托著沉重的身軀，爬到池邊。
「我去找人」何老師說著。
「來不及了！你去拿救生圈！」教練大吼。「她快維持不住了。」教練喃喃的說。
啪──教練入了池內，拖著還在抽筋的腳，光是讓自己浮在水上就已經夠難的；漸漸的小雅的手越沉越低，也不掙扎了，教練就在這時候游到小雅那，一聲豪大的吸氣，教練入水，一隻手抓著奄奄一息的小雅，在水中載浮載沉。
「何老師！救生圈！」教練大喊。
在水中一會兒後，教練也快不行了，好像要跌入池子深處，在水中拚命的踢著水，「何老師！」教練大吼。然而小雅一動也不動。
何老師帶的不是救生圈，而是工作人員。
他們跳入水中把教練帶出水面，小雅被拖上岸邊，他們按住小雅的胸口，用力的壓。何老師叫我們上岸，我在他們的背後看到小雅的臉，比平常更白了，可是這種白讓我感覺很不好，好害怕，我比較喜歡之前的她……之後何老師把我們帶開，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小雅了。
今天早上，我收著書包，準備要去上課，爸爸正在看報紙，把電視關掉了。
軒仔，妳怎麼還沒去上課，已經遲到二十分鐘了！
糟糕！我趕快跑出家門。
我在教室外，手裡拿著水桶，望著窗口外的雲，現在講課的不是何老師了，學校也沒有說他跑哪裡去了，只是說先換代課老師幾天。
「小雅去了哪裡？」阿瀨在裡面問著代課老師。
「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可能不會再回來了。」老師說著。
「那麼她去了哪裡？」阿瀨接著問。
「以後就會知道了。」老師說。
「為什麼？」緬兒問著，他是小雅的好朋友，甚至比我跟小雅還要好，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難過，只覺得這是不好的，而且再也見不到面了，我想緬緬應該更難過。
「因為……大家以後都會去到……那個地方。」「所以奈同學只是先去那裡罷了。」老師說著。
「她在那裡等我們嗎？」全班的人都開口了。
「對。」
是游泳池嗎？小雅住在泳池內了嗎？我記得他沒有跟我們一起搭巴士回學校，她留在那裡了嗎？大家都會去的……小雅先到游泳池去等我們了。等到下次上游泳課時應該是下個禮拜的事，再等五天就可以見到面了嗎？
噹噹噹──下課後，我告訴緬緬我的想法，她很開心也很懷疑，不過我可以感覺他放心了很多。我現在就在她的旁邊，陪著她，雖然我不知道要做什麼，只是覺得不可以把她放著。
雖然是下課，可是這裡卻非常安靜。
噹噹噹──上課了，我把水桶放到掃具櫃裡，這節是歷史課，上課時，許老師見到我們班的狀況──陰沈沈的氣氛，於是他說了一個冷笑話：「晚上讀什麼書最恐怖？」
「歷史課本。」阿瀨大聲的說。
「對了。為什麼？」許老師說。
阿瀨說：「因為都是死人的名子。」我接著說：「死是什麼意思？」緬緬小聲的道：「小雅該不會死了？」；許老師不發一語，默默的打開課本，對著我們說：「翻開課本第二十九頁，今天要趕進度，安靜一點喔……」
我們開始困惑。我知道得太少了，所以什麼都不知道。
我想起以前外公要離開我們以前，爸爸也說過一樣的話，就是再也看不到了，不見了，消失了，去了很遠的地方，為什麼會這樣，消失就是死嗎？小雅什麼時候不見的？沒有啊，當時教練把她救起時我還有看到最後一眼，這算是消失嗎？當時明明就在我面前啊，為什麼？
我想了很多，一開始我就知道是怎樣了，我好像不能接受這件事。
「軒仔，你覺得怎樣？」阿瀨問著我。
「我不知道，我想下次游泳課時，待在那裡一下。」我回應。
「你瘋了。那峨緬兒妳哩？」這時候我才發現緬緬在在我後面。她說：「我也要，待一下。」
我和緬緬討論了幾天，直到星期三，要上課時，我特別自己準備，媽媽覺得我有點異常，但沒多說什麼。
在學校、在車上，原本恢復朝氣的班上這時也沉默下來，那頂藍藍的屋頂又到了我們的面前。
教練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了，游泳池還是同一個位子。
大家整節課都很認真，好像不是我們班一樣，原本不乖的阿瀨也乖乖的做著教練指導的動作。
到了我們要回去的那時，我和緬緬躲在小浴室裡，把門反鎖，一定的時間就換一間，等到有人來敲門的時候也馬上出來換一間躲起來，這樣比較不會被發現；就這樣，直到晚上，游泳池要歇業的時候。
泳池裡的水還沒有放掉，我把腳放在水裡，坐在上面；緬緬見到，也跟我一起這樣做。好暗，外面的月光透著窗戶照進來，反射在池子上，一半的波浪上有光暗的不同。
我們開始聊起小雅的事，從我們升上三年級，遇到她到現在，在一起講話好開心，我們說不定也可以成為好朋友，一起走回家、一起吃飯、一起玩樂，就像，我和小雅一樣，就像，小雅和緬緬一樣。
「我想去廁所一下。」緬緬說著，便起了身。當緬緬走到轉角的那一端時，小雅站在水面上，池中央，反射的水光在她的臉上是藍色的。
我馬上站起：「小……雅……」正當我要喊出她的名子時，小雅跌入了池子裡，啪的一聲，水花濺起。
「小雅！」我大喊。帶著書包下水，把裡面塞滿了保麗龍。
小雅溺水了，我要去救她，她一定是需要我來救她才會出現在我面前的，她在水中一定很難過吧，沒有空氣可以呼吸，而且說話也沒有人會聽到。
當我游在池中，下潛，在池底見到了她，躺在下面。
我抓起小雅的手臂，很沉、很重，但我拚了命的把她上來。
「加……加油，在撐一下，我們就快到了。」我邊游邊說著。
當我到岸，把小雅抬上岸邊，她就躺在我的大腿上，一動也不動。
之後我將它放在那，準備要去找緬緬，說我找到小雅了，這時小雅的手突然舉起來，手指著泳池的對面，我走靠近池邊，想看清楚那裡有什麼。
「小雅，那裡有……」啪──正當我轉頭時，我被推了下去，身體沉入水中，好重。
漸漸的沉入池中，在水底看著小雅。我不能施力了。
咕嚕──嘴裡的氣，水中的氣泡。
「啊啊啊啊啊……」「小雅……小雅，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我的氣已經沒有了，看著池上的小雅一動也不動，我就只剩下這個意識了，被淹死感覺真的很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我意識漸漸模糊的關係，小雅的身體也漸漸消失了，小雅死了嗎？還是我快死了？這就是死吧，小雅在那裡──水上，面無表情的看著我痛苦的臉，只見她的面容離開我的視線，小雅要走了，不知道去哪裡……把我丟在這裡──受苦。
我覺得小雅早在上個禮拜就已經死了。
「我已經上完了。」緬緬說。
在我醒來以後，我在池底，我已經死了。
「軒仔，你在那裡？」緬緬四處找我。
我好痛苦，明明就已經死了。
「妳在那裡，聽到可以回答我嗎？我好害怕。」緬緬在池邊徘徊。
好痛苦，我不能離開這裡。
也許小雅需要有人可以把她就出來──我原本是這麼想的。好痛苦。什麼嘛，結果只是我自作多情。
「軒仔，軒仔──」緬緬喊著。
好痛苦，在水裡我不能呼吸了。
「軒仔！」緬緬喊著。
我需要有一個人，可以代替我 ──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