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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nny 2016-2-24 01:10

反思中國歷史上的清官情結

  依照魯迅的說法,中國歷史於國人而言不過是兩種,一種是「暫時坐穩了奴隸的時代」,另一種是「想做奴隸而不可得的時代」。這兩種時代,根據筆者理解的「清官情結」,前者是「清官出現了的時代」,後者是「渴望清官出現的時代」,此種理解顯然使人悲愴和傷感。貪官汙吏橫行肆虐時,人們自然呼喚「清官」橫空出世。一些文藝作品中出現的「清官」,與其說是確有其人其事,不如說是現實社會中人們的一種精神幻想和道德寄托。古代和現在的社情民意都在傳播「清官精神」,且引導和撫慰著社會心理,於是建立在這種社會基礎和大眾心理上的「清官文化」便成了中國傳統文化一個重要因子,「清官情結」也成為國人的一種集體無意識。宋代的包拯和明朝的海瑞就是「清官情結」的具象化人物。
  據《宋史卷三一六》記載,包拯「平居無私書,故人、親黨皆絕之」。也就是說包拯平素很少和人進行交往,更沒有書信往來。由於「清官情結」作祟,後人把包拯加以神化和聖化,將其當成清官的楷模和廉政的表率,以顯示他與其他官員的不同,供後世為官從政者們欽敬、仰慕和效仿。中國歷史上可與包拯比肩的清官當屬明代的海瑞。《明史?海瑞列傳》載,明世宗四十五年二月,海瑞向嘉靖皇帝遞上一封史無前例的奏疏。在這封奏疏裏,海瑞一面謹守人臣的本分,一面大罵嘉靖皇帝「薄於父子」、「薄於君臣」、「薄於夫婦」,「蓋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還用了好幾個「陛下… …過矣」,並且表示這些「過」都是可以改的,只要皇帝「一旦幡然悔悟」,「過」的改正也只是在「一振作間而已」。他在諫諍時就已經買了一口棺材,準備「待罪於朝」,這說明他清楚他的奏疏絕不會令皇帝「幡然悔悟」,更不會收到絲毫成效,他這麼做的結果肯定是死路一條。這件事的後果自然是海瑞被逮捕入獄,尋移刑部,判處絞刑。但幸運的是,在海瑞還沒被執行死刑時,嘉靖皇帝就提前死去了,他被即位的新皇帝釋放出來繼續以他的行事風格行使他的職責。海瑞的一生是充滿戾氣的一生,他要在這個嚴酷的帝國體制中做一顆緊擰著的螺絲釘,一生忠心耿耿地為大明帝國服務,可惜大明帝國仍然因為難於接受和理解他,使其終生處於悲憤和孤獨之中。
  「清官」在歷史中之所以「物稀而可貴」,根本原因在於中國的官僚體制究其根本就是一種「淘汰清官」的體制。在中國官場上,一個人道德上的善惡無法與現實「潛規則」中的利益得失相抗衡,因此自身也就很難保持清正廉潔。學者吳思在《潛規則》中一語道破了這種官場上的「潛規則」:「(中國的官員們)第一次是接受聖賢的教育,第二次則是接受胥吏衙役和人間大學的教育。第一次教育教了官員們滿口仁義道德,第二次教育教了他們一肚子男盜女娼。」(《新官墮落定律》)海瑞便是這套「潛規則」的犧牲品。他在這場「無物之陣」中,到處碰壁,越是碰得頭破血流,他越要通過極端的「找死」方式證明自己的清廉,最終終於走到人性極度扭曲的地步。據史料記載,明朝改革家張居正對海瑞的執政能力十分不屑,說海瑞做官有原則、有操守,但缺乏變通與靈活,因此有政德而無政績,做應天府巡撫兩年,「賦稅減了三分之二」,海瑞氣得罵「滿天下都是婦人」。如此看來,海瑞並不一定是個好官但肯定是個清官。相對來講,官德不佳的張居正對歷史發展的貢獻遠非海瑞能比,
  而在中國民間褒揚其人的並不多。包拯與海瑞相差無幾,正史和野史資料均表明,包拯似乎也沒有突出的政績。看來,國人從古至今,對官員的評價主要看是否有政德,而對政績並不特別看重。崇尚清官決非壞事,但崇尚過度了,形成清官情結,就出了問題。從百姓方面來看,有過重的清官情結,就把清官理想化,把希望寄托在遇到清官上,沒遇到清官自認倒黴,忍聲吞氣,不再拷問制度的優劣,以為有了清官一切問題都可迎刃而解。從官員角度來講,陶醉於清官情結,認為自己做到「達則兼濟天下」,過於相信自己的良知,而忽略健全完善制度機制。現代社會分工越來越細,任何一個官員即使是職位很高的官員都不可能解決所有問題,除了履行自身職責,其他既不能過問,也無力過問,何況有些事情牽涉極廣,成因複雜。清官情結是靠不住的,甚至是可怕的。希望我們多一些制度情結,少一點清官情結。惟其如此,構建和諧社會的步伐才會快一些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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