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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fordila 2011-11-4 11:31

「為什麼不」改變

總以為「改變」的背後,會是由熱情來堆砌,但在連加恩身上,反而看到在改變之前,先想清楚原因和意義,到頭來,問題不再只是「為什麼要改變」,而是:「為什麼不改變?」  



他的故事,總會從非洲開始說起。



2001年,剛從學校畢業的連加恩加入第一屆外交替代役,飛過大半個地球,到西非布吉納法索當兵。不到兩年的時間,他在當地蓋孤兒院、發動垃圾換舊衣,30歲不到就成為「外交睦誼獎章」最年輕得主,還獲頒布國的「騎士勳章」。



2004年,退伍後的連加恩再度帶著新婚妻子重返西非服務。這個從小在台北長大的青年,竟然把西非當做是生涯的起點,別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惡劣環境,他卻主動選擇待了上百天。



我能改變什麼?



大家都問他,為什麼要去非洲?「應該要反過來問,為什麼不?」連加恩反問。很多人聽到月薪只有1萬5千元,自動打退堂鼓,但連加恩想的是:「我去能改變什麼?」「把大家認為的阻撓因子重新思考過一次,就會發現其實也沒什麼。」



連加恩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斯文、深思,虔誠的基督教信仰又使他言談間多了份宗教情懷。只是,溫和的外表下,卻隱藏著一股企圖改變現狀的「革命精神」。對想做的事,他展現出的行動力,經常讓旁邊的人都嚇一跳。



高中死黨、一直到大學還同系、當室友的好友吳昭慶回憶,高中時代兩人常在一起瞎混。當時,模擬考排名全校前20名就能上司令台領獎,高二下學期的一天,兩人剛打完球,連加恩突然拉著他走向司令台練習走位、站在台上該如何接受表揚。本來以為只是開玩笑,沒想到連加恩認真地跟他相約念書,之後還真的上台領獎。「他會沈穩的實現自己的願望,」吳昭慶說。



連加恩自己也同意心中存在跟外表反差的另一面:「我小學四年級做人格測驗,其中一項特質是『攻擊性太強』,」他笑著說。



外表溫和的革命份子



朋友彭書睿也這麼觀察連加恩:「很多人碰到問題、責任,會去逃避或選擇拉別人來一起解決,但他不是,he let the stuff stop here(事情就在他面前解決)。」



還在醫院當實習生時,他就曾發起過「教改」,扮演起「改變發動機」的角色。



在台北榮總實習期間,面對不合理的抽血雜務等實習制度缺失,過去曾在台大醫院實習2個月的他,寫了一篇觀察台大醫院的文章登在榮總內部刊物上,希望能促成制度改革。別人眼中,這樣的舉動稱得上是「犯上」,但實際上的結果是:師長對他私下表示早就想改,只是勢單力薄;互相進行醫院評鑑時,台大在榮總的評鑑報告中還附上這篇文章。



當時並不是所有實習生都支持他,原因也挺一致:歷年學長姐都曾努力過,事實就是很難改變;如果因此得罪老師,不就影響往後的就業機會?



「有時候我們太在乎自己(conscious of ourselves),產生了限制,讓我們無法去做某些事,」連加恩說。4年後從非洲回來,連加恩仍順利就業、回到榮總家醫科,也許有人認出他就是去西非的連加恩,「但根本沒人記得我就是當年的抗議班代。」



有時要學會「撐在那兒」



同樣的情境,事實上也在西非出現。「我骨子裡很喜歡草根性的東西,」他說,也許是受到母親影響,他喜歡人與人親近的感覺。特別是在布吉納法索的日子,當地人民的親切,讓他不覺得苦。



在攝氏45度的溫度下,他深入當地人的生活,發起3袋垃圾換取舊衣活動,還幫村子鑿深井、讓3千多位居民能飲用乾淨的地下水。這個台灣醫生到非洲的故事,他後來寫成一本書,甚至讓導演王小棣拍出一部以他為主角的電視劇《45度C天空下》。



只不過,不管是書上或劇中,都沒有提過一段故事。台灣外交體系的文化在布國當地相當保守,辦事態度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連加恩描述起這段經歷顯得保留,但太太高麗婷卻仍記得他當時的掙紮。「別人會覺得他可以不要做那麼多,」高麗婷說,甚至有不以為然的聲音認為,他所作所為根本已經超過「替代役」職務。



「想改變一定會碰到困難,但要有革命家精神:你就是不管、就是要改!」一碰到問題,就像挑起連加恩的「攻擊性」神經,說起話來更加篤定:「應該要破除系統化的價值觀。」



儘管受爭議,但連加恩並沒有和台灣外館發生衝突,依然在當地進行計劃中的服務。也因維繫住相當的關係,後來再度回到西非服務時能獲得外館的協助。只不過,這段經驗讓他深刻體認:「若你真正想要改變事情,你要忍耐,學會撐在那兒。」



撐在那兒只是因為不想輕言退守,「我可能是不知變通,」他笑著調侃自己。不過,說是「憨膽」也好,說是固執也罷,深入追溯連加恩背後的力量,或許是因為他從不間斷在心中追問人生的意義。



每個人都是agent of change



在連加恩的思維裡,總能看到科學和信仰間不斷產生對話。



把自己的故事聊到告一段落,他突然若有所思的談起物理學上的熱力學第二定律:所有物質的能量最終都往不規則、發散性的方向去衰變。若把宇宙這套從有秩序轉向無秩序的發展應用到人生上,人生應該愈來愈不快樂、夢想也會不斷被消磨。所以誰應該為生命的不圓滿負責?「要去怪宇宙熱力學第二定律嗎?」



連加恩有一套自己的答案:「我相信永恆的存在,人不過是過客,但這不代表可以隨便活,反而要活出一個purpose(目的)。」他特別加重了最後一個字的語氣。



就像有的T-shirt會俏皮的寫上“never to warn”(永遠穿不壞),但連加恩更喜歡這句“made to warn”(就是要用來穿到壞),「儘管生命會消退,但這段期間仍可以讓你拿來換取一些想要的東西。」



他記得一位牧師曾說:「每個人都是agent of change,改變的媒介。」就如同「蝴蝶效應」,巴西的蝴蝶輕拍翅、美國德州龍捲風就在形成中,每個人都有創造改變的可能。



「在改變之前,要先累積實力,」連加恩說。現在的他,就在儲存能量。離開家醫科後,連加恩進入疾病管制局擔任防疫醫師。因為他發現,如果5~10年後再回到非洲,依照本來的專業,還是只能一次看診一位病人。防疫則提供一個整體思考的制高點,「如果能在公共衛生上有些學習,未來也許能做更高視野的事情。」



走在有別於以往的軌道上,連加恩的行囊中,放的是相同的動力與熱情。這一次,他會探索出另一條不一樣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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