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rek 2009-3-16 14:19
香草女孩
那天晚上為了隔天的開學,到高雄火車站趕北上的火車。
換了零錢,在投幣式售票機前排隊,不過,我排的這一臺蠻多人的,於
是我張望了一下,看看是不是有比較少人的可以快點買到票。
我瞄到了人比較少的售票機,而且也有賣我要前往的車站的票,就在我
揹著書包大步的走過去時,薄薄外套的左手肘部份好像被人拉了一下,我本
能的把頭轉向左邊一看。
啊,不是好像被人拉了一下,而是真的被人拉了一下。
仔細一看是個女孩子,俏麗短髮,年齡不詳,但她叫我「哥哥」。
「哥哥,你好,可以擔誤個幾分鐘嗎?」
一開始我以為她在裝可愛,因為她叫我時的發音是「葛格」,而且她的
表情也在裝可愛,嘴唇要嘟不嘟的那樣子,真的,一開始我以為她在裝可愛。
看她手上拿著包裝完好的原子筆,還有她要我為了她擔誤個幾分鐘,我那時
就知道我被賣筆打工的纏上了,我把視線移開往旁邊走了兩步。
「葛格,葛格不要走嘛,一下子就好了,真的。」她看出我的意思,便
開始為了不讓生意跑掉而用聲音拉住我,並且跟上了我兩步。
我不自覺的把頭轉過去再看看她一眼,因為覺得人家都那麼用力叫我了
,不表示一點回應似乎很沒禮貌,不過這一看就……
「可憐一下我們工讀生嘛,一年也才見這一次面,對不對?」
她這麼說好像也沒錯,不過火車並不會因此等我。
「不會很久的,一下子就好了,拜託拜託,」她繼續說著,稍微把眼睛
張大了一些些,「今天很難得能見到你啊,你想想我們也不過見這一次而已
,可憐一下我們工讀生嘛,葛格。」
她這麼說好像也沒錯,但我很希望講過的話可以不要再講了,因為火車
不會因此等我。
但是,我沒對她這麼說。
「你的髮型不錯喔。」
「啊,哪有?」我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著。
「真的呀,後面。」
「啊,呵呵。」第一次被人說髮型不錯,雖然有點怪怪的感覺,不過總
還是被稱讚,我仍是笑笑。
「你坐火車喔?這麼晚了還有車嗎?」我覺得她唬我,因為時間才八點
多,沒有車的話那車站這麼多人來幹嘛,參觀火車站嗎?
「有啊。」我說。
「去哪啊?」
「北上的。」
「台北?」
「不是,台南。」
「喔,我是從台北來的呢。」
「喔。」
「那,葛格,你就幫個忙吧,我們當工讀生的也是很可憐的,而且我們
也只不過見這一次面……」
她從台北來的,雖然感覺上有點誇張,但不關我的事,只是我真的很希
望同樣的話可以別再講了,真的夠了,因為火車不會因此等我。
「嗯嗯。」我點點頭。
「這個……可不可以買一組?」
然後她除了手上原本就拿著的原子筆﹝筆蓋有繩子綁著南方四賤客裡頭
的阿尼的造型,兩支一組﹞,又另外從她側揹著的包包裡拿出了另外一組,
又是用著可愛的表情秀給我看,「還有趴趴的唷。」
她說的「趴趴」是指趴趴熊。
我突然想到,剛剛才到唱片行買了幾張CD,因為並不是便宜的東西,
再加上坐火車的錢,我身上也沒剩多少錢了。
「嗯……多少錢啊?」怪了,我幹嘛問,這不就表示我要買了嗎?
「一組一九九。」表情跟姿勢仍然維持在耍可愛狀態。
說過了,一開始我就以為她在裝可愛,一切都是我的以為。
「可是,我只有一百多塊耶。」
我沒有說謊,事實上也沒有說謊的必要,一百九十九元可以幫助個晚上
八點多在外打工的少女,當做好事一件,她快樂、我快樂、大家都快樂。
真的,我沒有說謊。
「那你可以只買一支就好。」可愛狀態仍然保持,不過越來越可愛了。
「一支多少?」我又問了。
「喔,一支九十九。」一樣,可愛。
我摸了摸口袋,「那,我買一支。」
「那你選個你喜歡的吧。」她笑了。
「妳幫我選吧,我不曉得耶。」
真的不曉得,阿尼跟趴趴熊,選哪一個好,好像都沒什麼感覺,不過兩
者真的非得分出個勝負的話,我可能會覺得……
「這樣嗎……賣得比較好的是……」她在包包裡翻著一堆筆,就是筆蓋
有繩子綁著阿尼或是趴趴熊的筆,一組兩支一九九,但可以只買一支的那種
筆。
「趕快喔,快沒時間了。」因為我知道火車不會因此等我。
「喔,好。」
投幣式售票機前只剩二個人了,於是我走過去準備投錢買票,可愛的賣
筆工讀生女孩也跟了過來,她好像找好了要賣我的筆。
「這個給你。」她把筆拿給我,然後我給了她一百塊。
「那,我去換一塊錢給你。」她說完往服務臺走去。
不會吧,出來混吃的還沒有零錢找我,算了,才一塊錢,於是我叫住她
。
「喂,不用了啦。」
「真的嗎?那謝謝。」她又笑了。
「嗯。」我點點頭。
「那,再見。」她連揮手的樣子都很可愛。
「嗯。」我點點頭,而且這次我還加上微笑。
不曉得為什麼,她又用同樣的動作跟笑容再次跟我說再見,我一下還反
應不過來,所以我還是點點頭,加上微笑的點點頭。
「再見。」
她連揮手的樣子都很可愛。
然後,真的就再見了。
我在火車上的時候一直想著剛剛遇見她的事,雖然時間也不過短短的五
分鐘左右,但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遺憾那樣,如果我能去觸碰她最後的背影
,那麼我的腦袋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複雜了。
不過也許會更複雜也說不定。
我把剛剛她給我的筆拿起來一看,啊,是阿尼。
兩者真的非得分出個勝負的話,我可能會覺得……趴趴熊比較好一點。
每次想起她的臉總是會聯想到香草口味的冰淇淋,沒有為什麼,只是純
粹的畫面連結而已,就像講到狗我會想起貓這麼簡單。
剛剛要是能跟她多聊一下就好了,雖然火車不會因此等我。
可能有人會問,那為什麼不坐下一班車就好呢?
這就是讓我感到遺憾的地方,因為我剪了票進了月台後才想到,其實可
以坐下一班車就好,很想吐,真的。
火車往北行駛的路上,我一直想著,遺憾。
我把有阿尼造型筆蓋的筆掛在我的椅子上,雖然說一支普通的筆如果買
來不去用它的話,它可能會哭泣自己沒有使用的價值,不過,對我來說這並
不是一支普通的筆,因為它有著五分鐘的回憶,一個蠻可愛的回憶。
後來的幾次到火車站坐車,就沒有再遇見她了。
遺憾。
可愛的賣筆工讀生女孩,如果真的有幸讓妳看到這篇文章,而且妳看得
出來這就是在說妳,麻煩寫個信到我信箱來,我想再多買一支趴趴熊的。
「一開始我還以為妳在耍可愛,沒想到,妳連揮手的樣子都很可愛。」
這是對妳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