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nel 2009-3-11 19:13
十元硬幣
B先生是一個非常平凡的人,他,現在坐在我面前,口中卻吐著不平凡的經歷。
那天,我懷著普通的心情,準備去買一張RO的月卡,因為再過幾天就到期了,正付錢準備離開時,一個看起來相當邋遢的阿伯叫住了我。
「少年仔,我剛剛在外面看見你買了一包GF350,是不是啊?」阿伯問道。
我也不經意的給予他肯定的答案。
那阿伯一聽,便皺眉道:「那你難道不知道xx街的xx租書坊有賣比這裡便宜十元的嗎?」
我聽了先昏一下,基本上他口中的那家店,位置在三公里外,有必要為了十塊錢跑這麼遠嗎?
於是我端起我的好人心,告訴他說距離上的問題。
沒想到那阿伯卻激動了起來,用一種幾乎是破口大罵的語氣譴責我的浪費。
我還沒表示什麼,跟我在一起的同學某君卻先開始叫了起來:「人家買東西還要你管啊!?」然後就急急拉著我離開。
我一邊被拉著,一邊回頭看那阿伯,他看起來嚇呆了,口中卻又好像碎碎唸著什麼。
然後平淡地過了幾個禮拜,我第二次看見某君在同樣地點前面對阿伯嗆聲,然後大搖大擺地走了。
我可能是覺得阿伯的處境實在有點難堪,身為某君的同學,我還是幫他彌補一下錯誤吧!
於是我靜靜地走向阿伯,卻聽見那阿伯在碎碎唸。
其實我真正清楚聽見的字眼只有兩個,「柴刀」以及「買路財」。
我當時也沒管那阿伯在碎碎念什麼,因為那阿伯很直接地離開了,腳步甚至快到我追不上。
我抓了抓頭,也沒覺得如何,就回家了。
隔天,我同學某君失蹤了。
我心裡某處一直覺得那阿伯肯定和某君的行蹤有關,當時卻是忙到連去找那阿伯的時間也沒有;而幾個禮拜後,某君的屍體被某個倒楣的路人發現,某君的屍體被砍了至少四、五十刀,全身支離破碎,加上腐爛多時,發現者第一個反應,是吐。
這件事情被新聞報導得非常轟動,一度蟬聯一個禮拜的頭條,就連沒有在看報紙和電視新聞的我,也對某君的案件相當了解。
根據警方的調查,死者,也就是某君,全身的傷痕都是由已經相當腐朽的柴刀以極大的力量給砍傷的,也許已經不該稱為砍傷了,是砍斷。
某君和我其實並不是非常好的朋友,因為我實在不太受的了他的暴躁脾氣。
後來我再度看見那奇怪阿伯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一年多了,而那阿伯卻還在做同樣的事,告訴人家哪裡比較便宜之類的,還搞到全家的店員發脾氣出來趕人,我才有機會和他聊上一下。
是我先對他打招呼的,令人驚訝的是那阿伯居然還記得我,他抓著我的手到旁邊的座椅上,劈頭就問我說GF350的事情,問我有沒有去撿便宜了。
我實在是不想騙老人,所以先行轉移了話題,我問他說:「你是不是知道某君的死因?」
那阿伯相當訝異,瞪大眼睛問我說我怎麼會知道。
我抓了抓頭,告訴他其實我是用猜的。
那老伯嘆了口氣,他說:「唉!我還是沒救到他!」
這下子訝異的人輪到我了,我斜著頭問他:「救誰?某君嗎?」
阿伯瞪了我一下:「不是他還有誰?都是因為現代人嫌零錢不方便,才會出人命的!偏偏那些商店又喜歡把商品價錢弄成整數!真是亂七八糟!」然後頓了一頓,開始告訴我故事。
「一百多年前,依舊是日本統治的時代,這地區死了相當多的人;原因是某日本官員向住在這的人徵極重的稅,導致民不聊生,這種事情一發生,自然會有部分的人轉去做無本生意,當起強盜來了。」
「付不出稅的人,雖然不會處以死刑,卻必須受生不如死的刑罰,到最後這地方便幾乎成了強盜的地盤,擺開那日本官員不說,光是日本的地方政府就不會放任這樣的事端繼續下去,於是經過周詳的計畫,將軍隊趁強盜團離開時殺進村落中,將每一個婦人小孩毫不放過地殺盡。」
「而當強盜團打著戰利品回村莊時,也只有在悲痛中被埋伏的日本軍人射殺的份,但是他們呢?手持柴刀撲向敵人。」
我聽完之後感到相當無力,只問了這故事和某君的關連性。
阿伯嘆了口氣,居然不回答我的問題,又開始說:「三十年前,我住在這附近。」我,也只有聽的份而已。
「那一天我記的清清楚楚,那時我才剛下班,正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祂們,就在一個小巷子裡。」
「還沒意識到我碰見的不是人的這件事前,我只感到周圍的氣溫比平時寒冷多了,真的只是一晃眼而已,就那一晃眼,空到沒半個人的小路口就塞滿群眾到水洩不通的地步,男女老少皆有,恐怖的是他們每一個人都望著我!」
「而眼眶中空無一物。」
「祂們口中只唸著一個字:『錢。』,我那時嚇到都快尿出來了,哪還計較錢不錢的事,當場把錢包裏面剛發的薪水3萬多全部都灑了出來,希望能夠轉移祂們的注意力。」
「但是祂們卻連看也不看,每個人手中突然都握了把柴刀,吶喊著:『錢!』地一窩蜂向我攻擊,正當我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才摸到我西裝口袋裡不小心放著的十元硬幣,我賭氣地用力擲了出去,那硬幣穿透祂們的身體直飛了十多公尺遠才落地,隨著『鐺鋃』一聲,我身旁的一群『人』便消失在一瞬間。」
「我拖著受傷的身體走前一看,十元硬幣消失了,也不知道為什麼,祂們似乎只會認硬幣當買路財?我撿拾了我當月薪水,才緩緩地走向醫院。」
然後他說著邊拉起左手的袖子,露出一道七、八公分的傷痕,看起來非常嚇人,冷靜地說道:「這是那時候留下的痕跡,我左腳還入了鋼釘!而強盜的事情是我後來才查資料知道的!」
我其實是不太相信這種事的,就算有傷痕為證。
那老伯看我一副不信任的表情,便扳起臉,嚴肅地拿出口袋中的十元硬幣,硬掰開我的手,塞給我然後說道:「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這十元你拿去,我不想再讓別人受到祂們的傷害!」
我皺著眉在阿伯幾乎憤怒的表情裡收下他,其實我應該感謝他,然後阿伯又一溜煙地離開了,留下不知所措的我,怎麼不知所措呢?就像是你突然接到陌生人給的壓歲錢一樣。
我想了一下,一邊走到某個巷子裡時,在突然發現周圍完全沒其他人的情況下,我突然了解到阿伯所說的寒冷和一晃眼是什麼意思。
在祂們全部望著你的時候,你心裡絕對只有一句話。
「X!」
我那時不敢猶豫,趕緊試試阿伯的方法,把他給我的那個僅有的十元硬幣往地上用力一擲,果然就像阿伯所說的,人群消失地無影無蹤。
我立刻鬆了口氣。
只不過我覺得阿伯可能弄錯了什麼條件,看來那群冤魂不只有強盜,也不是十元硬幣就能趕跑的。
因為在幾秒鐘過後,某君的臉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眼窩一樣空洞,而對我說了一句話。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祂冷冷的說,然後柴刀揮下。
「似乎是不見血誓不罷休呢!」B先生苦笑道。
我一邊打開網誌一邊看著B先生,他正在哀傷地看著他自己空空如也的右袖,我嘆了口氣,開始慢慢思考我紀錄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