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rual 2011-5-18 09:29
我找到了自己的春天
那是一年最寒冷的日子。剛過大寒不久，偏又下了一場大雪，使得天氣愈發寒凝霜凍，冷徹骨髓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的心情實在是糟糕透頂。
每學期期末學校都對教師進行量化考核，然後末位淘汰。當然這個淘汰不是下崗，而是轉換任教學科。雖然如此，這也極是丟臉的。這個學期的量化考核，我是全校倒數第二名。領導找我談話，讓我下學期從英語轉到最無足輕重的“勞動”學科去。我能說什麽？這一年，我因為自己離婚，父親病重離世，幼小的孩子又經常生病，不知道請了多少假，能把教學任務完成已是勉強，哪里還能得到高分？深深的挫敗感籠罩著我，心中一片灰暗。
下午學校分東西，又因為言差語錯和一個男同事發生了爭執，到後來，他指著鼻子罵我，我竟是無言以對，只有失聲痛哭。回家路上，騎車一個不小心又在冰雪路上重重摔了一跤，疼得我半天沒爬起來。
裹著一身疲憊，我終於回到了家。面對年過70的老母和剛剛5歲的孩子，我沒有一點兒好心情。媽媽追著問學校期末的情況，孩子沒完沒了地讓我跟他玩兒，我開始還勉強耐著性子敷衍他們，可他們依舊糾纏不休，讓我本來就糟糕的心情更加煩亂。
我忍耐到了極限，忽然就咆哮起來：
你們有完沒完？別問了行不行！你們以為我什麽都能幹嗎？我什麽也不行，不行！下學期領導不讓我教英語了！我到處受人欺負，你們只會在這里糾纏我，誰能幫我一下？我的命怎麽就這樣呢？我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著，一邊涕淚橫流。媽媽和兒子開始還想安慰我，可是他們每一開口，都激起我新的憤怒。幾次過後，媽媽和兒子便一臉膽怯地望著我，再不敢出聲了。喊了10多分鐘，我還是看著他們生氣，說你們都走吧，讓我自己待會兒。然後就把他們推了出去，自己關上門接著哭。
外面安靜了一會兒，可不久，我就聽到他們就在外面載笑載言了。這一老一小熱熱鬧鬧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反襯著寂寞孤單的我。我忽然覺得自己更悲哀了。他們怎麽這麽快就高興起來了，心里還有我這個女兒和媽媽嗎？怎麽沒一個人進來安慰我一下啊？
我一個人躺在黑暗的房間里，想起了自己半生遭遇到的種種委屈，覺得自己的人生如此失敗，中年被棄，父親離去，工作受挫，母親羸弱，孩子幼小，滿眼望去，都是需要我照顧安慰的人，沒有一個能幫我的人。而我，又是如此的無能，到處受人欺負。這麽痛苦的、沒有前途的人生，哪里是個頭啊？就這麽委屈地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明天幹脆把孩子送給他父親算了，媽媽，總還有哥哥姐姐，我不要再這樣了，活一天算一天，我要放縱自己！
我就這樣想了哭，哭了想，直哭了半夜，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睡去。
早晨醒來，天已經大亮了。睜開眼睛，就看見兒子在我面前燦爛微笑，歡聲道：“媽媽媽媽，你醒了？我都餓得不行了，你快來吃臘八粥吧！我剛才要吃，姥姥說第一碗要給媽媽吃，媽媽上班辛苦！”
昨夜一番爭執，我還記憶猶新，雖然心情不再那麽狂躁了，可一時不好意思馬上就重新對他們歡笑。
矜持著坐到了飯桌前，他們已經渾然忘卻了昨天的那場風波。媽媽一邊為我盛粥，一邊像平常一樣絮絮地跟我說，今天是臘八，我們吃臘八粥。這次我是用紅豆、綠豆、花生、粳米、大米、小米，還有核桃仁和紅棗一起煮的，正好湊了八樣呢，你嘗嘗看怎麽樣。兒子忙搶著說，昨晚是我往粥里放的糖，可甜了！看著眼前馨香濃稠的臘八粥，望著這一老一小滿懷期待和無限熱愛的眼神，我的眼淚頓時成串滴下來，流進了面前濃稠芬芳的臘八粥中。我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媽媽，昨天不該對你們發火，不該欺負你們！
“傻孩子，媽媽知道你在外面辛苦委屈沒人可說，只能回家跟媽媽發發火，這有什麽關系呢？說出來就好了，媽媽最怕你把所有的難受都藏在心里呢。你內疚什麽，親人就是用來欺負的啊！”我的媽媽，這半年來也和我一樣啊，忍受著親人離去的苦痛，還要安慰我這個不懂事的女兒，照顧我淘氣頑皮的孩子。她累了煩了，去跟誰發泄，去欺負誰呢？我問兒子，你還跟媽媽生氣嗎？孩子一臉燦爛，媽媽不生氣，我生什麽氣啊？我和姥姥都怕媽媽生氣呢。你不生氣，我們最高興了！
我無言地喝著那溫暖香甜的臘八粥，與臘八粥一起流進心里的卻是萬分愧疚與自責。我有什麽理由這樣自暴自棄？是的，這世界上縱然所有的人都不喜歡我，都欺負我又有什麽關系？我的兩個至親至愛的人，媽媽，兒子，都是最需要我的啊！就是為了他們，我也不能沈淪，我要好好地像樣地活下去！
媽媽接著說：“過了臘八，就快過年了。再堅持幾天，這最冷的日子就要過去了，春天就會來到。”
是啊，臘八過後是新年，嚴寒過去是春天。
光陰如梭，轉眼已過去6年。 其間又經歷了無數的委屈、艱辛與傷害，可每到我心力交瘁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那年的臘八粥，想起在最寒冷日子里的溫暖，想起母親兒子期待信任的目光，我立刻就會淚盈滿眶。是的，我只能進取，不能放棄。幾經掙紮努力，我終於從生命低谷中走來，入黨提幹，買房購車，我的文字登上全國上百家報刊雜誌，並且重新收獲了愛情，曾經卑微的單身母親終於憑自己的努力過上了衣食無憂、從容美麗的生活。
轉眼又是一年臘八要到了，我早早開始準備。來到超市，看著琳瑯滿目的商品，我一樣一樣地精心選購著原料。今年我要親手為我的媽媽和兒子做一頓最是甜美豐盛的臘八粥，共同品嘗那生活的幸福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