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sphr 2014-7-6 01:24
王昭君千載琵琶作胡語
自古“和親”的人不少,獨王昭君的事跡,代代相傳,婦孺皆知,這是什么原因呢? 漢高祖時,婁敬提出和親的建議,但呂后只有一女,不忍心將她遠嫁番邦,因此和親的計劃並沒有付諸實際的行動。
這中間還鬧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由於當時的匈奴單于對和親大感興趣,漢高祖劉邦死後,冒頓單于居然向呂后求婚,說什麼“孤僨之君,生於沮澤之中,長於平野牛馬之城,數至邊境,願游中國。孤僨獨居,無以自娛,願以所有,易其所無。”這盡管褻瀆得不成體統,可由於漢政權的力量還趕不上匈奴,呂后無奈,只好以宗室女喬裝成公主嫁給冒頓,正式走上和親之路。
以後,西漢對匈奴和西域各國多漢和親,都以宗室郡主冒充公主下嫁番王,而王昭君卻是以民女的身份擔任和親的任務,事情便顯得非常突出,格外引起一般民眾的同情與關切,成為家喻戶曉的一件大事,文人墨客也便多對她進行描述、吟詠、贊歎,使王昭君的事跡廣為流傳。
除了《漢書》、《琴操》、《西京雜記》、《樂府古題要解》等典籍,對王昭君的事跡有詳細的記載外,歷代詩人詞客為王昭君寫的詩詞,就有五百零三首之多,另外還有不計其數的小說、戲劇等等。
王昭君出生在著名的長江三峽中,一個叫秭歸的地方,這里江水湍急,日夜咆哮,兩岸懸崖峭壁,怪石磷峋,戰國時這里曾出過一位著名人物,那就是屈原。 王昭君出生時正值漢朝的輝煌盛世,百姓豐衣足食,但秭歸這里比較荒僻,王昭君的父親,帶著兩子一女,和妻子一道,耕種小得可憐的幾塊山坡地,種些雜糧維持生計,仍然過著勉強溫飽的艱苦生活。有時還要替溯江而上的船隻拉纖貼補家用。 生活雖然清苦,但全家和樂,與世無爭,更重要的是能夠始終保持先人的傳統,沒有忘記她們也曾是受人尊敬的詩禮門第。王昭君有一個哥哥叫王新,有一個弟弟叫王颯,出力的活兒輪不到她,她除了跟著母親嫻習女紅之外,更在父親的督促下讀書習字,雖然生長在窮鄉僻壤,卻饒有大家閨秀的風范。
漢元帝建昭元年,下詔征集天下美女補充后宮,王昭君年當二八,仿如空谷幽蘭,自然被選入宮。 從全國各地挑選人宮的美女數以千計,皇帝無法—一見面,首先由畫工毛延壽各畫肖像一幅呈奉御覽。出身富貴人家,或京城有親友支援的,莫不運用各種管道賄賂畫工,惟獨王昭君家境寒愫,更自恃美冠群芳,既無力賄賂,也不屑於欺瞞天子,使毛延壽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不但把她畫得十分平庸,而且更在面頰上點了一顆碩大的黑痣,等到漢元帝看到王昭君的畫像時,嫌惡之餘,更以為她是個不實在的女人,因此,五年過去了,她仍是個待詔的宮女身份。
五年的時間不算短,與現在讀一個大學本科的時間還要長一點。王昭君除了擔負一些宮中的輕便工作之外,有太多的餘暇來讀書寫字,唱歌跳舞,研習音律與繪畫,不斷充實自己,磨練自己。然而午夜夢回,不免倍感凄清與孤寂,花樣的年華一寸一寸地消逝,不知究竟何時才有出頭之日,又如何上報父母的養育之恩呢? 又是落葉迷徑,秋蟲哀鳴的深秋季節,冷雨敲窗,孤燈寒衾最易惹人遐思。想起西陵峽中的江水,更想起一家五日歡樂團聚的時光,愁思如麻。信手拿過琵琶,邊彈邊哼,唱不盡的是鄉愁:
一更天,最心傷,爹娘愛我如珍寶,在家和樂世難尋;如今樣樣有,珍珠綺羅新,羊羔美酒享不盡,憶起家園淚滿襟。
二更里,細思量,忍拋親思三千里,爹娘年邁靠何人?宮中無音訊,日夜想昭君,朝思暮想心不定,只望進京見朝廷。
三更里,夜半天。黃昏月夜苦憂煎,帳底孤單不成眠;相思情無已,薄命斷姻緣,春夏秋冬人虛度,痴心一片亦堪憐。
四更里,苦難當,凄凄慘慘淚汪汪,妾身命苦人斷腸;可恨毛延壽,畫筆欺君王,未蒙召幸作鳳凰,冷落宮中受凄涼。
五更里,夢難成,深宮內院冷清清,良宵一夜虛拋擲,父母空想女,女亦倍思親,命里如此可奈何,自歎人生皆有定。
這就是有名的《五更哀怨曲》。滿腔幽怨,無限感傷,混合著濃重的鄉愁与一絲絲的憧憬。 王昭君無聲無息地打發著漫漫的長夜和日覆一日的白晝,意志消沉,“自歎人生皆有定。”然而,事實上命運總是在“有定”中包含著“無定”,漢元帝竟寧元年,南匈奴單于呼韓邪前來朝覲,王昭君的命運無意間起了突破性的變化。
匈奴與漢朝的關系時好時壞,這年匈奴內亂,分為兩支,那單于領導北匈奴,呼韓邪單于領導南匈奴。利用這個機會,漢朝西域都護甘延壽擊敗北匈奴,並將那支單于誅殺,南匈奴呼韓邪單于且喜且懼,連忙上書請求前來長安朝覲,以盡藩臣之禮。
呼韓邪攜帶大批皮毛及駿馬作為貢品來到長安,對漢元帝執禮甚恭,漢元帝大為高興,大排筵席,招待這位遠道而來的“貴賓”,席中呼韓邪提出“願為天朝之婿”的請求。漢元帝樂得以此羈系呼韓邪,更為高興,興之所至,決定在未把公主出嫁之前,先讓他見見朝佳麗,唬一唬他,於是下旨由那些后宮未曾臨幸的美女前來侑酒。 聰明的姑娘馬上意識到這事的重要性,這是個引起皇帝注意的好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個個濃裝淡抹,希望借此獲得皇帝的青睞。
來了,宮女們一隊隊魚貫而入,果然是花枝招展,嬌嬈婀娜,彩袖在桌上來去,香氣在席間飄散。匈奴番王哪里見過如此多彩多姿的場面,不禁心醉神馳,渾然忘我。突然他看到了出牆紅杏,猶如那萬綠叢中的一點紅,是那麼突出,他震驚於她的美艷。聰明的呼韓邪立即向漢元帝提出:“願為天朝之婿,不一定硬要公主,就在這些美女中選一名可以。”漢元帝心想:原本要物色一位宗室郡主,如今要在待詔宮女中挑選,豈不是省卻了許多麻煩。於是漫不經意地答:“你看中了那一位,那一位就歸你。”呼韓邪太高興了啦,喊道:“就是她!”漢元帝順著他的手看去,但見一個風華絕代的美女盈盈為禮。漢元帝眼前的這位待詔宮女,雲鬟霧鬢,光彩照人,兩道黛眉輕顰微蹙,微露一絲幽怨。太美了,但皇帝金口玉牙,不能反悔。
筵席結束了,呼韓邪意興遄飛地回到驛館。準備擇吉迎娶漢宮美人,漢元帝卻心中快快地回到后宮,找出了待詔宮女圖冊,翻到王昭君的畫像,只見畫像與本人有天壤之別,而粉頰秀靨上,何曾有什麼黑痣。剎那間,漢元帝把失去王昭君的懊悔心理,轉化成對畫工毛延壽的憤怒,當即傳命有司徹底追查,才知道都是毛延壽的索賄不成,故意將王昭君的花容月貌,繪成泥塑木雕的平庸女人,於是將毛延壽以欺君之罪斬首,對這件事,后人自有評說。
曾聞漢主斬畫師,何由畫師定妍媸?
宮中多少如花女,不嫁單于君不知。
意思是毛延壽雖然胡作非為,而漢元帝也太過糊塗。正像王安石所講:“耳目聽見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
無論如何,漢元帝心中對王昭君的歉疚、悔恨、怜惜与不忍割舍的情緒一齊涌上心頭,他要設法加以彌補,于是誆稱:“妝奩尚未齊備,后三日即行。”他既然已無法留住王昭君,他必須好好利用這寶貴的三天時間來享受王昭君,這就是才智平庸的漢元帝的想法自然与歷史上雄才大略的皇帝之間有顯著區別。
漢元帝在未央殿中召見王昭君,目睹一個冠絕古今的絕色美女,即將落入他人懷抱,心中那份窩囊勁就甭提了。他假惺惺地先說了許多安慰和鼓勵的話,等到王昭君飽孕淚光的大眼睛,含情脈脈地向漢元帝凝視時,漢元帝終於無法自恃,瘋狂般地離開御座,餓虎撲羊般地抱住王昭君,踉踉蹌蹌地走向殿角的暖閣,像一個虐待狂一樣地把王昭君折磨了三天三夜。
臨行之日,王昭君戎裝打扮,嫵媚中更見英爽之氣,面向未央宮拜別了天子,帶著一種異樣的感情,看了最後一眼長安,懷抱著琵琶上馬而去。匈奴人馬和朝廷派出的衛護組成的隊伍,浩浩蕩蕩地經過長安大街,沿途萬人空巷,爭睹昭君風采;眼看如此風情萬種的美人兒,離開繁華的帝京,前往荒涼的胡地,陪伴一個垂垂老矣的匈奴單于,無不為之嗟歎不已。
王昭君出了長安北門,一路曉行夜宿,漸行漸遠,黯然神傷,隨行的樂師們,一路上彈奏著琵琶,以慰王昭君的離愁別恨,聲聲令人肝腸寸斷,回望長安已經了無蹤影,王昭君手彈琵琶,吟出一首“怨詞”。
秋木萋萋,其葉萎黃,有鳥處山,集於芭桑。
養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雲,上游曲房。
離宮絕曠,身體摧藏,志念沒沉,不得頡頏。
雖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獨伊何,來往變常。
翩翩之燕,遠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
父兮母兮,進阻且長,嗚呼哀哉!憂心惻傷。
中原正是春暖花開的三月,塞外猶是寒風凜冽的季節,真個是“馬後桃花馬前雪,教人如何不回頭。”王昭君終於在漫漫長路中病倒了,只得暫時停止前進,養病期間,她想起了父母兄弟,也想到了曾和她纏綿三天三夜的大漢皇帝,於是挑燈披衣,儒淚和墨,向漢元帝寫信:
臣妾有幸得備禁臠,謂身依日月,死有餘芳,而失意丹青,遠適異域。誠得捐軀報主,何敢自憐?惟惜國家黜陟,移於賤工,南望漢闕,徒增愴絕耳。有父母有兄弟,惟陛下少憐之!
出了雁門關,匈奴大隊騎士、氈車、胡姬前來迎接,抵達王庭之日,但見平沙雁落,黃塵滾滾,牛羊遍地,無邊青草。一座座帳蓬中,張燈結彩,歡騰達旦,呼韓邪單于封她為寧胡閼氏(亦即安寧胡地的皇后),百般遷就,以博取她的歡心。然而胡笳悲鳴,駿馬奔馳,飲腥食膻,異邦風月,使王昭君總是對故國充滿思念之情。
王昭君出塞以後,漢元帝依照她的意思,把她的父母兄弟一齊接到長安,賜宅賜田,妥善安置。而呼韓邪自得漢廷絕色美人之後,心中大為高興,整天置酒作樂,並遣使致送大批玉器,珠寶及駿馬,以報答漢天子的特別恩遇,甚至上書願保境安民,請罷邊卒,以休天子之民。漢宣帝在看了郎中侯應上奏的“十不可”之後,謝絕了他的這一好意。
就在王昭君抵達匈奴王庭三個月後,漢元帝在思念與懊惱的前提下,懨懨病榻,拖到初夏時節,竟在榴花耀眼中崩逝。第二年,即漢成帝建始元年,王昭君為呼韓邪單于生下一子,取名伊督智牙師,封為右日逐王,又過了一年,老邁的呼韓邪去世,這年王昭君二十四歲。 一個美艷的少婦,三年的異地生活,逐漸習慣了喝羊奶,住氈帳,騎馬射豬,也學會了一些胡語。
大閼氏的長子雕陶莫皋繼承了單于的職位,依照匈奴的禮俗,王昭君成了雕陶莫皋的妻子。年輕的單于對王昭君更加憐愛,夫妻生活十分恩愛甜蜜,接連生下兩個女儿,長女叫雲,次女叫當,后來分別嫁給匈奴貴族。
雕陶莫皋與王昭君過了十一年的夫妻生活而去世,這時是漢成帝鴻嘉元年,王昭君已經三十五歲,正是絢爛的盛年,不必再有婚姻的絆系,好整以暇地參予匈奴的政治活動,對於匈奴與漢廷的友好關系,著實產生了不少溝通與調和的作用!
王昭君的兄弟被朝廷封為侯爵,多次奉命出使匈奴,與妹妹見面,王昭君的兩個女兒也曾到長安還入宮侍候過太皇太后,這位太皇太后就是漢元帝的皇后,她有個著名的侄子王莽,先謙躬下士博取虛名,後玩了一套所謂堯、舜、禹時代的“禪讓制”,奪取西漢政權,建立“新”。可惜匈奴單于認為“不是劉氏子孫,何以可為中國皇帝?”於是邊疆迭起,禍亂無窮。 眼看自己創造的和平歲月毀於一旦,王昭君在幽怨凄清絕望中死去,葬在大黑河南岸,墓地至今尚在,在今內蒙古包頭西南五十里的黃河岸邊,據說入秋以后塞外草色枯黃,惟王昭君墓上草色青蔥一片,所以叫“青家”。
王昭君的兒子右逐日王一系後來日益強盛,與東漢交惡,被竇憲追擊,一路西竄,越過蔥嶺進入歐洲,占領哥特人的地盤引起羅馬帝國的崩潰,在歐洲大陸建立了強大的匈奴帝國,也就是後來的匈牙利和塞爾維亞等國。